易鹤野盯着第一份、那位名叫范梦清的女高中生的案卷——这个孩子,是和同学在家做作业时突然死亡的。
他又翻了翻安全科做的笔录,这位同学名叫陈思科,是个男生,因为当时没有当成刑事案件立案侦查,笔录也几乎只是走了个形式,没有记载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但他却是几个案例中唯一一个目击证人。
此时,看出易鹤野注意到了这份案例,简云闲轻轻扬起嘴角:“看来我们厉害的长官已经有了思路了。”
易鹤野无视了他没有边界的调侃,抬头认真道:“走,去找他。”
简云闲笑起来:“好。”
易鹤野向宋洲舟打包带走了一批资料,终于送走客人的宋组长松了一口气。
易鹤野定位到了陈思科的家,这就是他们当下的目的地。
去车库的路上,易鹤野一路都在闷头梳理着信息,简云闲便走在前面,把这个一动脑子就没法专心认路的小豹子带去了车库。
上车前,见易鹤野终于回过神来,简云闲见缝插针问道:“今天那位宋组长,是你的好朋友?”
看他对这种小事莫名执着,易鹤野忽然暗爽,便冷笑道:“管好你分内的事。”
简云闲帮他拉开副驾的车门,看人钻进车座里,便倚在车边,一脸诚恳地看他:“我只是想以朋友的身份多了解了解你。”
易鹤野“砰”地关上车门:“我不乐意。”
这车里满是花里胡哨的香薰内饰,驾驶模式也是极其高智能化,而一直跟简云闲形影不离的大肥羊,此时正戴着一只小小的墨镜,趴在后座的车窗边潇洒地看风景。
有些滑稽的是,简云闲右手的小指裹着厚厚一层纱布,翘得老高,没法开车,只能依赖自动驾驶。
但身残志坚的简云闲并没有被影响,等易鹤野落座,便笑道:“404先生,你是第一个坐我副驾驶的人,这对我来说很特别。”
易鹤野冷漠地直视前方:“我不稀罕。”
简云闲一脸受伤,但还是老老实实把车开走了。
陈思科和范梦清住在靠近市中心的b3区,这一块算是中产阶级的聚集地,整体经济发展水平中上,医疗、教育、娱乐资源都远高于社会底层的d13区。
根据档案资料显示,两个人同在b3高级中学读书,是同班同学,两家人住在同一片住宅区,离得不算太远,所以上下学会一起走,周末也会去对方家学习、做功课。
易鹤野翻了翻范梦清的个人资料,一个穿着校服的年轻面孔出现在全息影像上——这位17岁的少女,长相清纯漂亮,父母都是老师,在校文化课成绩不错,在老师同学之间的风评也很好。
而他们要拜访的目击证人陈思科,父母都是政府公务员,本人热爱运动又多才多艺,从资料上显示的在校成绩来看,两个人不相上下的优秀。
但和照片上意气风发、阳光帅气的模样不同,眼前给他们开门的少年人面容憔悴,双目无光,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差,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哪怕一丝年轻人朝气的灵魂。
陈思科眼神空洞看着面前敲门的陌生人,没有问什么,把两人放进家门。
出发之前,易鹤野正纠结怎么开口的时候,就收到了sheep发来的消息,说是已经联系好了陈思科,也找办法把他的家长支走了,让他们尽管去问话就好。
易鹤野板着脸,看着信息里的那只羊头,极度不情愿地承认这家伙这次还算靠谱。
就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什么说辞。
陈思科一边开门,一边疲倦地问:“警官……小清的事情,不是已经都结案了吗……”
听到这里,易鹤野算是清楚了——sheep大概是用了什么手段,骗陈思科说他们是回访的警察,这孩子才毫无防备地放他们俩进了家门。
冒充警察执法,严重程度完全足够让他直接蹲大牢了,易鹤野一阵无可奈何的窝火——果然就不该相信那家伙会有靠谱的一天。
大概是他表情确实太凶,陈思科看到易鹤野血红色的眸子时,整个人面色苍白起来。
简云闲见状,无奈地把易鹤野拉到身后,用眼神示意他别说话了。
易鹤野本来就不太会说,但被简云闲这样拦着,难免窝火——于是气场就更加煞气逼人了。
扑面而来到杀气让陈思科打了个冷颤,大约做了十秒钟的心理建设,这个聪明的孩子终于鼓起勇气、警惕地看向易鹤野:
“请问,警察也是可以染发打耳洞的吗?”
显然,他怀疑起了眼前这位凶神的身份——易鹤野为了让自己这张嫩脸看起来凶悍一些,下了很大功夫,眼下看来也确实是起了一定的效果。
但是起的不是时候,不善言辞的易鹤野被他问得答不上来,只能带着埋怨地抬头看简云闲。
那人似乎就是在等他的求助,接到他的目光之后笑起来,从容不迫地道:“你很聪明,这位其实是协助我们办案的ai警员,看起来还蛮以假乱真的,对吧?”
在易鹤野逐渐震撼的目光中,陈思科的疑虑依旧没有打消:“ai……?那为什么没有佩戴区别标识?”
为了直观区分ai和人类,人工智能管理法做出明确要求,人形ai需佩戴醒目标识才能出行,否则将会强制由ai猎人回收处理。
平时负责回收的易鹤野,此时却被ai本i调换身份,连奇耻大辱都不能表达他的愤怒。
但他不想节外生枝——他不在乎冒充警察被抓,但他不想因为身份问题继续在这里耽误时间。
于是他选择松开拳头,继续听简云闲一派胡言:“因为我们是特殊行业,随时需要执行特殊任务,当然要特事特办了。”
陈思科又看了一眼努力挤进门框的大肥羊。
简云闲:“这是队里的警犬,它叫小云朵。”
小云朵:“咩~”
陈思科觉得惊悚,但耐不住小云朵的毛质看起来太诱人,还是鼓着勇气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看少年逐渐放下戒备,这个男人趁热打铁,出示了sheep发来的□□,终于打消了陈思科的疑虑。
这小孩子就这么信了他的鬼话,坐在一边的易鹤野悄悄攥紧拳头,深呼吸了一口,才没让自己当场起身锁住简云闲的喉。
不得不说,简云闲装模作样的时候还挺像个人,他拿着卷宗和笔记本,一副儒雅警长的从容气派:“陈同学,我们这次找你,是想再跟你了解一下,关于范梦清同学案子的事情。”
陈思科抬头,眼里尽是疲劳的血丝:“不是已经确定为猝死了么?”
简云闲摇摇头:“案子出现了一些疑点,我们现在怀疑,范梦清的死,极有可能是他杀。”
陈思科的目光震颤起来:“怎么可能?!我当时就在她身边……”
简云闲笑起来,目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危险起来:“那么请问,在范梦清死亡之前,你们在哪里,在做什么?”
陈思科的脸色苍白起来,目光躲闪着,语气却十分倔强:“我跟你们说过很多遍了,我们当时就在她的房间里写作业,写着写着她就……”
“是吗?”简云闲向前微微俯下身,修长的影子将少年整个笼罩住,“当时在场的只有你,那你觉得,本案最大的嫌疑人会是谁呢?”
少年人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我没有!”
简云闲依旧端庄地坐在沙发上,透着金丝眼镜微笑地看着他:“所以你们究竟在干什么?真的是在写作业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陈思科颤抖着质问道,“凭什么认定这是他杀?!你们的法医是吃干饭的吗?我有没有对她动手,你们比谁都清楚!”
简云闲靠回沙发上,叠起双腿,语气从容而温和:“尸检结果证明,范梦清的处|女膜完整,生前也没有遭遇到任何暴力侵害,对此,我们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陈思科看着他绿色的眼睛,似乎被安抚到,情绪稍稍稳定下来。
“你把她保护得很好,知道在成年前保持交往的界限,尊重她呵护她。”简云闲柔声道,“所以,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应该比任何人都难受,对不对?”
听到这里,易鹤野揉了揉鼻尖儿——简云闲开口之前,他完全没看出来这俩人是情侣关系的。
他一向对感情方面的情绪极不敏感,又或者说是单纯过了头,在他眼里,走路就真的是走路,做作业就真的是做作业,资料没明确给的,他就联想不到更深的一层。
他正怀疑简云闲是不是在胡诌,就看到陈思科布满血丝的眼睛又红起来。
接着,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人,涨红着脖子,流下了两滴痛苦又不甘的眼泪:“我是看着她倒下去的……我当时特别害怕,立刻叫了救护车……但是……”
简云闲耐心地看着他,伸手将他轻轻拉到沙发前坐好:“我知道你已经尽全力了,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原原本本告诉我们实情,这样我们才可以还她一个真相,不是吗?”
陈思科的情绪已经控制不住了,他把脸埋进手掌中,呜呜咽咽地低声抽泣起来。
简云闲再次开口,轻柔的声音带着叫人迷失的蛊惑:
“所以,你和范梦清当时到底在做什么?”
陈思科彻底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在玩游戏……我们当时在房间玩游戏……”
听到这句话,一直保持沉默的易鹤野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