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屏幕前的羊头,易鹤野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回第一反应倒不是愤怒,而是有种秘密被曝光的羞耻感——他穿着开领的浴袍,义肢还没来得及安上,现在左肩以下空空如也,这样被sheep盯着看,有种被看到luo体的惶恐。
他下意识拿右手遮住了屏幕,却遮不住自己脖子到耳尖的通红——残缺说到底是一种隐秘的耻辱,他尤其不愿被sheep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没什么好害羞的,易先生。”sheep的声音从他的手缝里渗出来,“自信点,你怎么样都很好看。”
易鹤野不听他胡扯,想要去桌子上拿起义肢安上,又没法松手,只能恼火地僵持在原地。
“诶呀,你去吧,我回避。”sheep十分贴心道。
易鹤野抿着嘴不敢松手,就听那边吧唧吧唧的脚步声:“我转过去啦,你快去安吧!”
易鹤野悄悄扒开指缝,确定是个白白的小羊屁股对着自己,才谨慎地后退一步,伸手去摸桌上的义肢。
他知道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有摄像头,但凡这家伙有心偷窥自己,自己躲到哪里都无济于事。于是他再次瞥了一眼屏幕,确定小羊捂着眼睛背对着自己,便谨慎地解开了浴袍的腰带。
浴袍从空荡荡的左肩滑下,易鹤野刚拿起义肢——
“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事要跟你商量……”
易鹤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差点一个手滑,他一把拎起了领口,回头瞪向屏幕。
那小羊确实没在偷看他,两个小蹄子捂着眼睛,屁股对着他,白色的小尾巴摇来摇去。
易鹤野恨不得把手伸进屏幕里、把这家伙抓出来,揪着他的尾巴,狠狠给这白屁股来两巴掌:“……你别说话,先等我安完。”
他盯着那团白色的毛绒球,想到了上次摸小云朵的手感,又想起来游戏里自己毛茸茸的尾巴。
羊屁股的手感应该很不错吧,易鹤野心里一闪而过了一个糟糕的念头,又很快逼着自己忘掉了。
他决定速战速决,一鼓作气把手安好,于是他再次拿起义肢,快速操作起来。
断肢的横截面下有两个凹槽,就是义肢卡扣对接的位置。因为25倍的疼痛设置,易鹤野每次安装的体验感都十分惨烈。
他将义肢的卡扣按进槽口,“咔哒”一声轻响,感知系统连接上的一瞬间,剧烈的疼痛顺着肩膀攀升到后脑勺。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高压电贯chuan一般,眼前一道白光划过,甚至连心脏都抽搐了一小下。
尽管他努力控制自己,还是没能忍住在连接上的一瞬间,呼吸彻底凌乱起来。
他是真的克制不住,只能蜷着身子缩在椅子里,咬着浴袍的袖子竭力忍耐着,尽可能不要发出声响。
此时,他倒是在祈祷sheep能做出点动静,至少能盖住一点他的声音,但偏偏这羊在这时候听话得要命,半句不吭声,似乎在有意屏息聆听他的呼吸。
房间里只剩下易鹤野一个人的声音,清晰得像是要把汗珠的形状都勾勒出来。
该死。易鹤野汗得一身湿,总算是熬了过去。
他顾不得双眼泛白一身疲倦,便着急转身、向sheep证明自己的状态:“什么事?”
sheep的目光在他的全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眼前这小豹子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面色苍白如纸,连发梢都凝着虚弱的汗珠。
小羊:“你真的不稍微调整一下……”
易鹤野打断他:“找我什么事?”
小羊:“……我想说,你不用再玩life了。”
易鹤野皱眉:“什么?”
当初拼命把自己往里带的是他,送他头盔的也是他,现在说不玩就不玩了?
小羊:“坦白告诉你,这些案子不是我做的,你不用查了,到此为止吧。”
易鹤野看着他,没吭声。
“我知道我已经信誉破产了,但是这次我说的是真的。”小羊仰面在屏幕上睡下,在空中无聊地把玩着他的小蹄子,“我玩腻了。咱们可以换个方式继续交手,你仍然有打败我的机会。”
“你可以直接说实话。”易鹤野看着他,良久才说,“直觉告诉我你不是这么想的。”
这回皱起眉头的变成了sheep——直觉,又是直觉。
他盯着易鹤野老半天,终于打算说实话。
“因为我的缘故,四维那边盯上你了。”sheep说,“我不想让你蹚这个浑水。”
良久他又补了一句:“……这会影响你专心抓我,不是吗?”
易鹤野听到这补充的后半句,才怔愣着道:“嗯。”
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sheep眼睁睁看着这个人转身打开奶粉罐,又去开水机接热水,认认真真用搅拌棒搅拌到不再有沉淀,轻轻抿了一口,满意地眯了眯眼,才颇有仪式感地坐回他面前。
“你是说,这些案子不是你做的?”易鹤野问。
“对。”sheep叹了口气,摊开蹄子,“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
“我信。”易鹤野说。
sheep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什么?”
“我说我信。”易鹤野说,“因为直觉,一开始我就觉得不是你。”
小羊无奈地笑起来。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的是什么吗?”他半开玩笑说,“就是你引以为傲的直觉,实在是太蛮不讲理了,让我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出现了破绽,真的很让人有挫败感。”
易鹤野扬起一丝笑意来:“荣幸之至。”
易鹤野这样的表情显然让sheep的情绪上扬起来,他翻了个身,趴在桌面上,翘起的尾巴开心地摇着,像是一朵风中飘摇的棉花。
“但他们加大了对你的游戏难度。”sheep说,“四维倾尽全力保住了life的服务器,还加了一道专门针对我的防火墙,虽然防不住我,但确实给我的行动带来了很大的限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了。”
这一次,在sheep的狂轰滥炸之下,昔日的互联网大拿濒临破产,憋着一口恶气打算孤注一掷,一副不擒住sheep誓不罢休的气势。
“没事。”易鹤野说,“我本来就没指望你。”
“我会亲手把那些抢我猎物的家伙都清理干净。”易鹤野的声音非常平静,但血色的眸子却透露出难掩的杀意,“我很讨厌别人跟我抢猎物。”
他抬头,某种的火焰似乎要将sheep吞没:
“抓住你的人必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