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完,易鹤野的笑意又收敛起来:“不过你别搞错了,现在勉强信任你是一码事,以后我会杀了你是另外一码事。”
“好好好。”简云闲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一码归一码。”
易鹤野给自己灌了几口牛『奶』,被哄心了,就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呵欠:“你可以走了,我要睡觉了。”
被卸磨杀驴的简云闲倒也脾气:“行,你早点休息。”
易鹤野抬眼瞪他:“真让我好好休息,麻烦让你那位叫sheep的羊朋友至饶我一晚。”
简云闲点头:“好,他跟我说他知道了。”
真知道了?易鹤野狐疑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转身,把这位简先生和他的羊大爷送走了。
家里终于只剩下一个人,易鹤野觉得全身轻松,嗓子也不痛了,腿脚也灵活了,哪哪儿都好起来了。
他卸了义肢,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看了一会life相关的游戏视频,还完全康复的身子就有些疲劳起来。
于是他往被窝里缩了缩,闭上眼睛的时候,忽然觉得怀里空落落的——他很有这样的感觉了,大抵是这一次生病,唤醒了一些曾经的感觉。
他抬起眼,正好看到枕头边那只绣着“mommy”的肥羊抱枕,起来那『毛』茸茸的手感,于是伸手把他揽进了怀里。
右臂的缺失让他很难做到拥抱这个动作,单手揽着抱枕并不舒服,这让他有些不高兴,便把抱枕放,悻悻地关上灯。
临睡前,他忽然觉得了点什么,啪地睁眼,盯着黑咕隆咚的房间看了半晌。
明明已经独居了年了,突然感觉好像了点什么东西似的。
易鹤野皱着眉思忖了半天,翻了个身又看见那个枕头旁边的抱枕,起来那只羊说过今晚不会来了。
哦,真不来了,易鹤野愣了一下,直到眼睛睁不动了,才沉沉闭上眼。
『迷』『迷』糊糊,易鹤野又梦见了“妈妈”,梦见那双冰凉的手臂就在自己前,他抱住那双手——但是他不会拥抱。
了一只胳膊的易鹤野不会拥抱,他用剩下那只孤零零的胳膊,拼命将眼前的手臂往怀里揽着,但注定抵不过那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晚安小野……早安。”
一阵熟悉的惊慌感将他从睡梦揪醒,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有些缺氧,他骤地从床上坐起,发现天已经透亮。
“早安!”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转头,系着围裙的小羊又骑着扫地机器人进了门。
这一次,机器人脑门子上顶了一杯泡好的牛『奶』,在小羊“嘚儿驾”的声控,慢悠悠送到他的床边。
易鹤野在过速的心跳声缓过来,慢吞吞弯下腰,抱起牛『奶』喝了一口。
好久有喝过别人给自己泡好的牛『奶』了,易鹤野感觉情绪逐渐缓和下来,慌『乱』和不安慢慢褪。
他抬起头,小羊又始得意扑棱起来,这一次,他干脆单脚站在易鹤野的杯子前,和他鼻尖贴着鼻尖:“看样子小豹子是不打算断『奶』了。”
这熟悉语气和说话的式,让易鹤野恍惚间看见了简云闲的脸,瞬间后退了一步,用手企图把这家伙呼走——然后理所应当地从投影穿了过。
不得不说,这张羊脸真的太有欺骗『性』了,再加上这家伙近不明原因的示好,易鹤野已经几乎快要丧失警觉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企图让自己清醒起来,就听小羊故作惊讶道:“大清早的就自虐,你不至于这么严吧。”
易鹤野看了他一眼,才被那一杯热牛『奶』骗来的小小感动立刻消散,他无表情地起身,转身走到电闸前。
小羊立刻怂了,虚空抱住他的手指阻拦:“哎呀,我有要的事情跟你说。”
易鹤野懒得听,手扒拉到电闸关上。
“警那边有消息了。”小羊说。
易鹤野看了他一眼,收了手。
大概是被易鹤野临走前放的狠话刺激到,安全科近的工作效率瞬间呈几何倍数增长。
在易鹤野和噩梦缠斗的一夜里,安全科上上下下数千人彻夜未眠,对这位可疑的“哔先生”展了地毯式的排查。
终于,在太阳上山前传来了好消息——这位被大数据强行抹除的人,终于算是找到了一丝马脚。
“我靠……还要不要人活了……”
网安总部,宋洲舟红着眼睛在电脑前,『色』崩溃——他早上四点,就被安全科的电话吵醒,要他从一条视频的观看记录倒追,搜索出这个蓝羊生前在网络上的行踪,从而还原出他的真实身份来。
其实,搜个人对他来说也有痛苦,痛苦的是,安全科那群人一个个都是社交暴kong分子,动不动就要跟他打视频通话,甚至还有要登门拜访的,简直让他精崩溃。
宋洲舟一边流着汗,一边对手边的ai助手说:“所有的视频电话全部挂断,给他们短信说不便接,让他们给我发消息。”
他痛苦地敲着键盘,有气无力道:“再有要上门的,就告诉他们我已经死了,讣告存在桌上,日期改一下就可以发。”
宋洲舟觉得自己需要吸氧——别说假死了,真来个一波穿制服的上门来,他可以给他们表演一个现场暴毙。
和其他部门的领导不一样,宋洲舟有且不要一些下属,他反复申自己一个人干活的效率比一个组能高出几千倍,才避免了自己办室还有别人出现的恐怖画出现。
此时,他头昏脑涨地孤军奋战,直到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时,前的画突然在他眼前闪过一丝光亮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前的信息,又跟先前几个支离破碎的线索糅合在一起,这才骂了一句脏话:“我靠……怎么是他?”
裴向锦接到宋洲舟的电话,正在和四维网络耐心沟通——现在无论四维的立场如何、到底做做过亏心事,他们都已经成为对抗蓝羊的关键一环。
毕竟人也是他们的,游戏也是他们的,但尽管已经到东窗事发的地步,对仍然一口咬死不承认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有,裴警官。”刘思维这样对他说,“four女士已经退出一线工作很久了,机器人年久失修就和老年人容易罹患阿尔茨海默症一样,说胡话,并非本意。”
裴向锦听得一肚子恼火,以至于看见宋洲舟打来的电话,都,就直接挂断了刘思维的通话。
他听着那边社恐人结结巴巴的阐述,好半天才问出一句:“什么?是你的学长?”
“对、对。”宋洲舟紧张兮兮道,“他叫春阳,是大学时期很、很厉害的人物,专业是游、游戏设计……”
宋洲舟就读的图灵信科大,是世界超一流水平的工科大学,网络安全和计算机科学等学科常年世界排名第一,春阳能进入这个大学就读游戏专业,也注定是这个专业领域的佼佼者。
“这、这个人……跟我不是一个专业的,所、所以了解的不……”宋洲舟结结巴巴地道,“我已经把他的相关资料恢复了,你们可以自己看一下……”
这个世界上能和宋洲舟有交集的人屈指可数,裴向锦对此也毫不意外:“好。”
“那、那我……”宋洲舟一身冷汗地要挂电话,又被裴向锦打断了。
“你对这个人有什么印象吗?比如大学时候有有什么偏执倾向?”
宋洲舟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但迫于要快点结束通话的压力,他的脑海突然高速运转起来。
“我记得他以前因为违反禁区条令被带走过。”宋洲舟说,“大学的时候,因为这个事情还闹得挺大的……”
裴向锦皱起了眉,对于普通人来说,禁区就是指a区,一个只有精英可以进出的秘生活圈,也就是简云闲出生长大的地。
“其他的你找别人问吧……”宋洲舟拿起氧气罩,轻轻躺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部表情逐渐安详,“我只能到此为止了……”
裴向锦挂了电话,立刻展了对这个人的排查。
宋洲舟做事很细致,搜索来的信息非常齐全,甚至包含了春阳曾经的一些私人博客记录。
他有功夫一个字一个字耐心的看,而是根据关键词检索,先把要的内容挑了出来。
这一筛选,裴向锦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这个人从很久以前,就始在网络上搜罗所有a区的照片、视频资料,有官的、还有偷拍的,有些甚至是在暗网上才能找得到的地下资料。
再看他的日记和大学作业,几乎每个字句都透『露』着对于现实生活的厌弃,和对自然主义的癫狂——
“身上起了红疹子,医生说是污染导致的,但是有办法,污染是全人类共享的礼物,这是城市扩张下,所必须要对的。”
“东边的楼又加高了,好不容易搬到了顶楼,又了太阳。我真的很呕吐,我逃离这里,这里甚至连蓝天都看不到。”
“我要疯了,这些楼房和工厂让我喘不过气来,窗外的改装飞行器一到半夜就始轰响,经衰弱真的很难受……我听小鸟唱歌,我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花园。”
“忽然不知道努力学习有什么意义,哪怕我是了top10企业,也不可能拥有a区的权力。该死,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要一辈子困在城市的牢笼里。”
裴向锦一边看着资料,一边皱起眉。
由他的个人博客可以窥见,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a区的憧憬一步步变成了炽热的偏执。
这里有一条学校的通报记录,显示春阳在大三下学期时,曾私自使用无人机企图飞跃a区上禁空,终被a区警卫队击落,并由a区裁判长,直接判处了半个月的拘禁。
也正是这条刑事犯罪记录,让毕业后的春阳无法进入百强企业工作,而是和一切资质平平的同辈了一家游戏司,也就是现在的“四维网络”。
不过,勇闯禁区的事情似乎并有削减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是迫使他把目标转换成了一种另类的精寄托——
“花园、草木、溪流,别墅、平原、翠鸟……”
“我会在游戏里复刻出那个世界,如果可以,我会选择永远活在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