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朵到易鹤野,远不及他那般惊喜,只是睁两只黑豆子眼,十分警觉地盯他、后背紧紧贴墙,白花花的肉快溢进墙缝里。
易鹤野这才想来,自己手里的枪还有收好。
他赶忙把枪揣进了口袋,把小云朵请进了。
易鹤野把东西收好,小云朵的戒心也慢慢松懈了。
它探头探脑往屋里瞅了几眼,直到易鹤野拿出他为数不多的绿植作为诱『惑』,它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咽了口口水,一副英雄赴死般的姿态踏进了门。
易鹤野就那一小盆多肉,还八百多年浇过水了,皱巴得像块活化石。
好在小云朵不挑嘴,一进门就放下心中芥蒂,把脑袋埋进小花盆里准备埋头苦干——结果一口就把一整棵吞掉了。
易鹤野小云朵饥不择食的样子,心疼地拍了拍他波涛汹涌的白肚皮,违心道:“你爹好久管你了吧?瞧给孩子瘦的,浑身上下几斤肉了。”
小云朵被戳中伤心事,顿时眼泪汪汪,差点儿哭个三百斤的瘦子。
易鹤野他这副样子,也瞬悲从中来,搂住它的羊脑袋恨不得跟他一抱头痛哭。
原本暗流涌、带些许互不顺眼的俩伙,在此刻忽然冰释前嫌,宛如一对被渣男抛弃的母子,在悲惨人生中抱团取暖。
等小云朵在易鹤野怀里哭够了,它拿易鹤野的上衣擦了擦眼泪,终于重振旗鼓,“咚”的一声跳到了地上:“咩~”
“你有东西要给我?”易鹤野惊悚地发现,自己不知什时候好像也能听懂羊语了。
小云朵点点头,一屁股墩儿坐到地上,然后翘后蹄,像个挠痒的狗一般,艰难地在那层羊『毛』上挠了一下。
羊『毛』里“咻”地飞出五根『奶』粉条,稳稳落在了易鹤野的手里。
易鹤野怔怔地这五根『奶』粉条——还是他最爱的a区特□□品,如果这是简云闲对自己不辞别的道歉礼,易鹤野觉得还是勉强可以原谅的。
他转头盯努力翘蹄子的小云朵,脑补出它身上戳几根『奶』粉条、像个大胖白刺猬似的样子,情不自禁笑来,接转身,小心翼翼把『奶』粉放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小云朵又翻过身,艰难地用小蹄子在胸前羊『毛』摞出来的口袋里掏了半天,终于笨兮兮地掏出来一张小纸片儿。
现如今,小纸条这种东西几乎已经灭绝了,易鹤野捏这张薄薄的纸,上面清秀好的字体,一丝别样的感情涌上心头。
“亲爱的猎人先生:当你到这张纸条的时候,小云朵应该已经找到你了。请原谅我因紧急事务不辞别,这五条『奶』粉是我的赔礼,这段时在照顾好自己的同时,还请麻烦你收留一下小云朵,孩子贪吃饭量大,生活费它自己会定时打在你的账上,基本生活自应该可以搞定。归期未定,期待能再次与你相遇!”
那天应该是预料到了电话被监听,所以选择了这种传统的“飞羊传书”寄信模式。
这伙应该确实遇到麻烦了,但易鹤野到小云朵,一直悬的心莫名其妙踏实下来。
他了一下落款日期,发现这人从离的那天就让小云朵来找自己了。
他惊讶地小云朵,问:“你不会找我找了半个月吧?”
这是个小路痴——小云朵又眼泪汪汪来。
易鹤野感慨地抱住小云朵『揉』搓:“可怜孩子,这多天怎吃饭的啊?”
小脸饿胖了一圈了。
小云朵可怜巴巴地咩了一声,然后头顶快速投影出这几个月的生活片段——
爹地有事出差的第一天,它背上了爹地特为它准备的小行囊,里面除了要带给易鹤野的礼物和信,还装满了香香的草料,大概可以吃十多天的样子。
爹地出差的第二天,它还趴在里有身,一直狂吃狂吃,旁边的小背包已经空了一小半。
爹地出差的第五天,小云朵在里电视得咯咯直乐,小背包也越来越瘪。
爹地出差的第七天,背包终于空了,小云朵空瘪瘪的行囊大哭了一场。
爹地出差的第八天,饿急了的小云朵终于打算投奔易鹤野,他背上了礼物踏上了征途。
爹地出差的第九天,小云朵一出门就『迷』了路,然后含泪把爹地亲手做的背包吃掉了……
“什等等?”易鹤野惊恐道,“背包你也吃?!”
小云朵心虚道:“咩……”
易鹤野听懂了,它说这个背包是爹地特用草绳编的,在紧急状态下也可以吃,它这不是贪吃,它这是为了救命。
然后易鹤野就眼睁睁它在慢慢长征路上,一路吃秃了公路绿化带、吃空了公园小花坛、吃了路边小野花……
途中还偷吃了一个爷爷放在床边、精心栽培的小盆栽,被爷爷拿炫酷的金属龙头拐杖追了两条街,又因为长得太可爱,被爷爷抓来,用肥草美美喂了一顿。
这段时,从不会亏待自己的它平均每天吃半天、睡半天,再勉为其难地留一个小时出来赶路,一路把自己辛苦胖了。
易鹤野本来觉得无语,甚至想批评它,因为它的贪玩懒惰害自己在里干等了十几天,但是捏它更加q弹的腮帮子,手感实在上瘾,还是违心地道:“苦了你了。”
得到了当事人的谅解,小云朵立刻决定对自己的过错既往不咎,它不要脸不要皮地叼易鹤野的衣角,用三百斤的身体拽他出去买吃的。
易鹤野实在拿他办法,帮它穿好了牵引绳,就带它出门了。
这是易鹤野第一次养宠物,虽然是帮别人代为照顾,但他还是决定要认真对待。
他先是去了花鸟市场,让它自己挑了喜欢的盆栽,又一口气买了几大麻袋的上等草料,让小明哼哧哼哧背回。
小云朵一边心地嚼草,一边屁颠屁颠跟在这位阔气的爸比身后逛大街。它现在有点后悔,怎有早点和易鹤野打好关系,不然这神仙日子也早该过上了。
易鹤野也抱私心,一方面是确实沉『迷』于『揉』羊,另一方面,是他还惦记小云朵之前在安粉爱『潮』流的帮上的大忙。
这是位小祖宗,也是位大功臣,易鹤野怎说也得把它伺候好了。
他还带小云朵去宠物店洗了个澡、帮它买了几件符合自己审美的衣服。小云朵只要吃好了,就乖得不行,任由他随便把自己翻来覆去,还让造型师给自己吹了一个帅气的发型。
把小祖宗捯饬好了,易鹤野面前圆圆的一坨豹纹装小肥猪,越越觉得这孩子长得随自己。
——太满了!
出门逛逛街、帮小云朵打扮打扮,也让这两天阴郁不已的易鹤野难得心来。这一大一小难得非常和谐地走在一,高高兴兴地往里颠。
他们路过脏街,又走过街心,到陈桑曾经无数次出入的地下城入口。
那里不知又出了什热闹事儿,密密麻麻的人群围了一团。
易鹤野皱了皱眉,打算换条路走,爱凑热闹又八卦的小云朵却犟绳子,非要往人堆里扎。
大病初愈的易鹤野犟不过这三百斤的小战车,只能随它去个究竟。
一走过去,易鹤野就发现事情不对——除了人群之外,道口还围了几辆闪烁的警车,他了眼车牌,确定是不出大事儿不会出现在d区的裴向锦。
过一会儿,五个年轻小警察就一脸恶心得忍不住想呕吐的表情、扛个裹尸袋走了出来。
他们一出来,伴随一股腐烂的恶臭,周的人群呕声一片,也就哗地散来。
整个道口处现在就只剩下忍恶心也要坚持热闹的小云朵,还有对这种味道免疫力极强的易鹤野。
又过了大约两分钟,裴向锦和俞一礼也一前一后地从地下走了出来——两个人的面『色』不好。
这两个人的表情给了易鹤野强烈的不安,他也顾不得打招呼,直接冲上去问:“这是谁?”
裴向锦和俞一礼对他的到来有些外,愣了大概五秒,裴向锦才面『色』难道:“是陈沐。”
陈沐被发现时,已经死了十几天了,尸体高度腐烂,给俞一礼的鉴定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不出外的话,应该是机械『性』损伤致死。”俞一礼说,“简单来说,就是被人打死的。”
裴向锦深深自责道:“是我的失职,安排人保护好她。”
裴向锦之所以这说,是因为陈沐的大致死亡时,应当就是在做完笔录、离安全科回的当天。
在此之前,她一直住在安全科的休息室里,严格的警卫环境让她苟活到了做完笔录。
易鹤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震惊到,他甚至不知道该出现什样的情绪。
好半天,他才问道:“……是那群伙来灭口了吗?”
裴向锦一向严谨,从不说把握的话,但这回他却难得提前作出判断:“应该是的。”
根据监控录像显示,陈沐回到地下的时候,还带一些陈桑的资料和遗物,但是,经过警察搜索现场发现,这些东西早已经被人全带走了。
很显然,他们害怕陈桑的东西落到警方的手中,也同样害怕知道陈桑秘密的陈沐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裴向锦因为这件事情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其实当天他安排了警卫悄悄跟陈沐,想到这小姑娘身手实在机敏,三两下把人甩在街道之后,至此便彻底了音讯。
此时,陈桑的尸体还肠破肚地躺在研究室,等待进一步的研究,妹妹陈沐却更为凄惨地死在了给姐姐安葬的路上。
这两姐妹孤苦伶仃、孑然一身,一时甚至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有人能给他们收尸。
易鹤野那袋被抬上警车的尸体,想到了陈桑在这条街道上唱歌的样子,又想来前不久陈沐在研究所对尸体的嚎啕大哭。
他忽然又感觉无比难过来。
易鹤野想了想,说:“如果过了公告期还有人把他们的尸体领走的话,就给我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做是图个什,放在之前,他绝对不会管人类的任何闲事,但不知道什时候始,他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柔软了。
再打听不到更多的消息了,易鹤野情绪低落地带小云朵回到。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去,他习惯『性』地给自己泡了杯牛『奶』,却发现今天连牛『奶』胃口喝了。
空『荡』『荡』的,易鹤野叹了口气,再次抱膝盖自闭来。
小云朵他情绪不对,吐掉了嘴巴里的树叶,安慰一般拱到了他的怀里。
易鹤野『揉』小云朵软软的『毛』,捏它q弹的肚皮,下巴枕它蓬松的脑袋,鼻尖嗅它刚刚洗过澡的沐浴『露』的清香。
今天忙活的这一切终归还是有点用的,易鹤野从肥仔的能量中稍微感觉到了些许安慰,但还是心不来。
这个状态又让他想了自己回到里这浑浑噩噩的许多天,他发现自己最近的情绪太容易受到影响了。
他脑袋里想象陈沐尸体的惨样,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伤口又始疼痛来。
易鹤野快速给自己洗完澡、上好『药』,然后悻悻地躺回了床。
他想自己明天早上还要一个人去现场案子,心情再一次难过来。
此时,小云朵不知什时候蹑手蹑脚爬上了他的床,又臭不要脸地往他怀里钻。易鹤野懒得赶他下去,干脆伸出右手单手把它抱住,当一个暖和的大抱枕了。
小云朵被他抱也乖乖的,缩在易鹤野的怀里一不。
漆黑的房里,易鹤野隐隐约约听小云朵深深叹了口气,鼻尖也跟酸涩来。
“小云朵。”易鹤野轻轻唤了一声。
小云朵疲惫地抬眼皮应道:“……咩?”
“你爸什时候回来啊?”
好像有点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