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世界

商见曜和蒋白棉站在隧道的尽头，眼中是簇拥高塔而成的小型城市和摇摇晃晃出来的“活死人”们，耳畔是大风刮过谷地、刮过街道、刮过众多建筑之间带来的刺耳动静，这就仿佛有一群初学者在那里摆弄乐器。

而和他们一同来到这里的杜衡，如同泡沫，在阳光照射下，破碎蒸发了。

对蒋白棉来说，这就宛如一场幻境。

下一秒，她和商见曜同时感觉脑袋抽痛，头晕目眩，灵魂都似乎要离开身体。

他们皆是有过经验的人，知道这是罹患“无心病”的前兆。

而这很可能是某位执岁或者某位“新世界”强者在试图吸取他们的意识！

商见曜没有犹豫，也没时间再捏一捏头盔挡住的两侧太阳穴，精神一沉，意识一收，直接进入了“心灵走廊”。

他狂奔出自己的“131”房间，不带一点拐弯地来到“205”外面，推门而入。

那扇沉重与虚渺并存的深黑大门静静屹立在梦境中，没有任何变化，但不再是开启状态。

商见曜伸出双手，用力一推，那大门无声打开了。

一道道光芒照到这边的同时，商见曜顾不得打量里面的情况，望了那座高耸入云的塔型建筑一眼，猛然前扑。

…………

蒋白棉头痛到恍恍惚惚意识模糊时，整个人突地获得了难以言喻的平静。

强烈的眩晕、极致的头痛全部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如果不是额角的青筋还在抽动，蒋白棉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遭遇了幻觉。

考虑到之前顾虑杜衡在旁边，她没让商见曜拿出“生命天使”项链、“六识珠“和小玉佛，现在这种情况应该不来自于执岁的庇佑，她心中一动，将目光投向了身侧的商见曜。

商见曜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全靠军用外骨骼装置的支撑作用才没有失去平衡。

大概明白他已进入“新世界”，为自己提供了一定庇佑的蒋白棉立刻伸手，“拔”起商见曜的身体，带着他冲出隧道，进入那片谷地，来到了那座小型城市的外围区域。

这不是“路痴”造成的迷失方向，而是蒋白棉记起杜衡说过，他怀疑只有精神或者说意识进入“新世界”是存在重大缺陷的，必须让身体也同时进入才能算完美的“新世界”强者。

可是，随着两人踏足那座小型城市，商见曜的身体并没有变轻、消失，也未产生其他变化。

而那些从城市不同角落摇摇晃晃出来的“活死人”全部涌向了这边。

直到这个时候，蒋白棉才真正看清楚了他们的模样：

每一个都眼睛浑浊，满是血丝，身体略微佝偻。

“无心者”！

这座疑似现实“新世界”的小型城市内有大量的“无心者”！

不过，这些“无心者”的表情都不是太扭曲，而且目光呆滞，没有那种饥饿野兽的感觉。

正因为这样，蒋白棉之前一眼晃到，还以为是旧世界娱乐资料里那种“活死人”。

再仔细看，她内心咯噔了一下。

那些“无心者”之中有几十上百个衣物较新，头发柔顺，和周围同伴的油腻、陈旧形成鲜明对比。

难道没有离开反而坐电梯来到第五层隧道的那部分第八研究院成员进入这里，成了“无心者”……第八研究院最后一次“献祭”？蒋白棉念头电转间，看到那些“无心者”的眼神逐渐有了变化，出现了凶恶、敌对、嗜血等色彩。

这就像是一个外来者惊醒了沉睡的“守墓人”，将遭受最猛烈的攻击。

蒋白棉审时度势，觉得在不清楚这里有多少“高等无心者”的情况下，仗着军用外骨骼装置硬碰硬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她打算暂时撤离，等商见曜初步摸清楚了“新世界”的情况，能够给予一定的支援或者情报后，再隐藏自身人类意识，借助军用外骨骼装置，秘密潜入这里，一一确认和“点名”那些有威胁的“无心者”，并调查这座小型城市的秘密，于现实配合同伴在“新世界”的行动。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蒋白棉没有犹豫，一做出决定就付诸了行动。

她再次拔起商见曜的身体，抢在那群“无心者”过来前带着他退入了隧道。

也就是隧道近在咫尺，肉眼可见，蒋白棉才没有迷路。

至于这会不会影响商见曜意识和身体同时进入“新世界”之事，蒋白棉暂时无法顾忌，因为她要是把商见曜的身体留在那座小型城市内，下场大概率是被吃掉。

真正意义上的吃掉。

而她目前没看出把肉体带入现实“新世界”有什么不同。

所以，肯定得先把商见曜的身体转移出去，以策安全。

等商见曜在“新世界”站稳了脚跟，打听到了相应的情报，她再做弥补。

回到隧道后，蒋白棉没慌忙撤离到更远的地方，冷静转身，将沉重的铁黑色对开大门重新关闭。

做完这件事情，她带着商见曜一路往回，在好几次迷失方向后，总算艰难地离开了第八研究院主体建筑，看到了属于“旧调小组”的那台吉普车。

…………

“盘古生物”，地下大楼647层14号房间。

白晨、龙悦红和之前每次回来一样，走完了常规程序，回到小组办公室内，等待检测结果出来。

坐在自己位置上的龙悦红环顾了一圈，自嘲般笑道：

“我竟然觉得有点冷清。”

“只剩两个人，肯定会冷清不少。”白晨如实说道。

龙悦红连忙阻止：

“这话不能这么说！

“太，太不吉利了。”

“嗯。”白晨没有因此恼怒，也没有开玩笑讲“又不是你说的”，郑重点头道，“他们肯定会回来的。”

那个时候，他们可不一定是回地下大楼了，也许是在地表相见……龙悦红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下意识想讨论讨论杜衡老师给那部分记忆附加的特殊状态是否管用，又理智地保持了沉默。

房间内再一次陷入无声状态。

…………

刺入云霄的高塔周围是一座座亮着灯光的建筑，它们依次往外排开，挤出了一条条街道。

商见曜沐浴着黑暗，立在城市边缘一条街道的入口处，啧啧有声地对自己说道：

“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现实的塔没这么高，周围也没有灯光，这里也看不到那些‘丧尸’……”

他刚才甫一进入“新世界”，顾不得观察环境，直接就利用意识与肉身之间的联系，让精神穿透屏障，回到灰土，给蒋白棉的意识加了一层“防护罩”。

等完成了这件事情，他才有空审视四周。

“是啊是啊。”商见曜自己附和起自己。

他接着又摩挲下巴道：

“果然，到了‘新的世界’这个层次，可以直接抽取人类意识补充自身的消耗。

“难怪‘新世界’强者就算没有彻底回归，也能碾压‘心灵走廊’层次的觉醒者……”

说到这里，商见曜忽然有点兴奋：

“不知道在‘新世界’我能不能直接裂解成十个人，分头行动？”

他说试就试，嗯嗯啊啊了一阵却依旧是一个人。

“明明感觉可以的，但被某种力量给限制了，而且连具现武器也变得很困难……”阴狠毒辣的商见曜再次望向了位于城市中心的那座高塔，“必须先获得某些存在的允许？”

鲁莽的商见曜催促起来：

“你们打算一直站在这里吗？往那座高塔走啊，路上遇到吴蒙、芙罗拉、巴纳德他们再详细问一下‘新世界’的情况。”

这一次，他的建议得到了大部分商见曜的赞同。

商见曜当即迈步，走入了前方街道。

无声无息间，道旁一盏路灯亮了起来，洒下偏黄的光芒。

“很友善嘛！”重视感情心理年龄最小的商见曜由衷赞道，“怕我看不见路，专门给我开了路灯。”

随着他继续往前，又一盏路灯骤然亮起，而他身后的那盏则归于黑暗和沉寂。

“这叫什么？这叫节约用电！”商见曜鼓掌赞道。

这时，他看见街边一栋偏红河风的三层古典建筑内，有昏黄的灯光从二楼某个房间照出。

而那里毫无声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