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求贤若渴

原本随意码放的面料被谭歆竹分类堆砌，每一类都按材质贴上了主要成分的标签，上面用通用的英文字母标注。

“al，ram，这都什么的缩写来着？”汪敏嘉挨个儿检查发现了不少自己都认不得的简称。

“alpaca，羊驼毛，ramine，苎麻。这是常识。”安雅桐的心情相当美丽，她还真没看错人。

七十六种面料按棉、羊毛、真丝、莱卡、锦纶、莫代尔、天丝、苎麻、羊驼毛、羊绒、腈纶十种主要成分分类，一点偏差都没有。

安雅桐自作主张下了一道圣旨：“得到韩总垂青的人果然有常人不及的独到之处。人力部的那个谁，通知她明天参加我们的员工体检，虽然入职手续还没办，韩总给的福利还是要享受的。君轶一向求贤若渴，特别是这个贤人长得又很美。”

进入11月之后，君轶的危机暂时化解，安雅桐在遭遇绅骑剽窃之后精心设计的墨凛系列秋装卖到断货，好几款冬装也正在追单。韩熙找了间福建的工厂，次年春装投产的麻烦也迎刃而解。阶段性的忙碌之后，韩熙自掏腰包安排所有员工分批体检。

安雅桐问韩熙：“去荣格医院体检，苏默拿了多少回扣？我才不要做权钱交易的牺牲品，体检就免了吧。”

“你最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非正常渠道的钱他一分也不要。倒是你，难道不想要墨凛了吗？”韩熙直陈其词，毫无隐晦。

安雅桐晃了晃神：“去也可以，不过检查完我要带薪休假。”

韩熙对她的无理要求从来都一忍再忍，给了她两个星期的假。

翌日的体检，安雅桐故意排在谭歆竹后面，去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乳腺彩超。

见识了谭歆竹货真价实的好身材之后，安雅桐溜出来打给苏滢：“我帮你逮着一只小狐狸，这女的来头可不小，是跟你动了心思的那个什么什么工长传绯闻的大妞，她来应聘之前就跟韩熙勾勾搭搭通了不少电话，我把她收进公司，放身边盯着。”

“多此一举。”苏滢笑她无聊。

安雅桐嗤笑道：“是你自己说的，韩熙最近连拉拉小手亲热亲热都很少了，反而是你更主动，这不得立案调查啊？你记着，不升温的感情注定枯萎。”

“那你跟我哥……”苏滢声音弱了下来。

“我体检完要去西藏玩几天，等我回来再帮你捉狐狸。”安雅桐明白，恪守那三个条件，很难与苏默保持恒温的距离，要么陷落要么枯萎。

她低头翻包，没走几步就撞进了苏默的怀抱，又是那个熟悉的暖得让人不禁想要依偎的声音：“你要去西藏？那得提前两周吃红景天，或者我给你拿点药？”

苏默关切地问，关切地看着她，眼睛里流出了温柔。而他无处不在的关切恰恰是安雅桐最为恐惧的，比折磨人的高原反应还要让人无法呼吸。

“不用，我买了。”安雅桐机械地笑着，随即变为一只鸵鸟，低头冲进内科检查室。

谭歆竹刚好披衣出来，正见苏默眼神呆滞地望着从白大褂口袋中掏出一枚水晶的天鹅吊坠，黑色锆石的眼睛跟这位素不相识的医生一样神采尽失。

“天鹅挺漂亮，哪买的？”谭歆竹主动搭话。

苏默一时没有反应，过了半天才意识到她在对他说话，连忙清了清嗓子：“十几年前的东西了，现在可买不到。”

“十几年，该变的都变了，不该变的也变了。”谭歆竹意有所指。

苏默略一微笑，他觉得初见的这个女孩跟雅桐一样，她的美是棉中之针，接近就会被刺痛。

入职之后，谭歆竹熄灭了面试时的嚣张气焰开始了普通员工的职场生活，最早来最晚走，不多言不少语，到物流基地验货搬货时，比男人力气还要大，库管和司机望着她码头扛包的气势蹲在一旁自愧不如，一旦坐回办公室她又把娇柔贴在每个眼神里。打错水洗和价签的行业通病被她提议的四级审查责任制杜绝了，国外面辅料采购也异常顺畅，捎带手根据自己的经验和生产成本给每款衣服提出了建议价格，这一行为让商品部负责定价的同事清闲了不少，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建议贸易部的同事改了意大利进口成衣的税号，轻而易举就解决了海关检验检疫耗时耽误销售的难题。每个部门聚餐时都会叫上人缘不错的谭歆竹，因为她除了工作有法有序拼尽全力之外唱歌跳舞的技艺更加无人能及。

她努力把每一件细碎的工作整合归纳后推向极致，公司上下的男员工对这个专注的单身女人爱恨交加，爱的是她高冷中的俏皮，连幽默都是得体的，恨的是自己已经踏进爱情的坟墓只能藏好奢望远远在背后望她一眼，没结婚的也因为她时不时外露的骄傲而放弃进攻偃旗息鼓。

她是法令，是典范，更是鼓舞，她的影响力如她酒后的歌声一样，自由而无限扩张。

这样一只正能量的小狐狸放在韩熙身边，苏滢感到自危。

立冬之后各自忙碌，好久没机会见面，苏滢仔仔细细透透彻彻分析了安雅桐的忠告，特意做了荠菜馅的饺子背上电煮锅看望加班的韩熙顺道逮狐狸，路过生产部门口，被谭歆竹长及脚面的莹黄毛衣闪了个措手不及。

谭歆竹侧肩的一个回眸，让苏滢连打招呼的底气都泄掉了，直接奔向韩熙办公室。

她逃走，狐狸却追来了。

谭歆竹目不斜视，清冽的眼睛倨傲散漫，进门撂下信封：“韩总，今天我去市场买面料，这是供货商给的分成，三千现金和一张购物卡。”

面辅料商家给采购人员分成不是什么秘密，本可以心照不宣地收下不义之财，谭歆竹却上交公司。

韩熙嘴角漾出一缕笑意，幽冷地扩散到眼睛里，他说：“生产、企划和采购的工作最为繁重，你们部门压力最大的人就是你，不如再招个采购助理帮你分担。”

“我的建议是把采购助理的工资加给我，万一招个竞品的间谍进来，岂不是更麻烦。我先撤了，工资上调的事别忘了赶快下旨。”谭歆竹关门离去，从始至终没看苏滢一眼。

区区几千块分成换来涨薪的机会，她吃小亏占了大便宜。

韩熙将目光投注在她手中的大锅上，问这是什么装备，苏滢把锅一扔，双手插进衣袖。

体检那天，有苏默通风报信，韩熙自然明白她的来意，他走到窗前扯掉了领带，沉声说：“感谢苏大编辑百忙之中还要亲自过来确认我身边有没有小狐狸。”

“我包了荠菜饺子。”苏滢服软。

“你用来捉奸的道具，怎么吃？”韩熙不领情。

僵持了一会儿，苏滢从背后拥着他：“用嘴吃！或者我嚼碎了喂你！哪儿有电源？”

她刚刚抽开手臂，韩熙回身吻住她的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情许多，他说：“这里。”

晕晕乎乎的雀跃占据了一切能够思考的细胞，苏滢略显紧张地等待这个规规矩矩的接吻之后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而他规规矩矩地放开她便自然而然地说：“我饿了。”

苏滢去煮开水，听到韩熙在用流畅怡人的美式英语腔调与人通电话，她发觉自己与他似乎在两条相反的道路上背道而驰。她在土鳖满地爬的井底仰望着洋气袭人的时尚之峰，而他正在最高点极目远眺指点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