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赶来,马上的千户面带鞭痕,眉间长着一颗美人痣,正阴沉沉地看着朱国瑞。
“郑兴祖?”看清对方长相的朱国瑞不禁惊呼了一声。
见他一脸惊疑,郑兴祖得意地一笑,随后又朝他做了个抹脖的手势,趾高气扬地打马远去。
“十七,生气吗?”一旁的董抟宵看到这一幕微笑着开口问到。
“那倒没有,只是有点不理解。”朱国瑞倒没在意郑兴祖的挑衅行为,只是觉得对方有点幼稚。
“钱能通神啊!”董抟宵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郑兴祖通过铁木乎贿赂了彻里不花,还许诺把自己的幼妹许给铁木乎为妾。结果他不仅成功脱罪,还顺利右迁为滁州军的副千户。”
“之前怎么没听您说过此事?”朱国瑞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有什么可说的?这不过是军中常事,某早已司空见惯。”董抟宵无奈地摇摇头,显得有点怅然若失。
难怪史书上说元末是“官以贿成”。想至此,头脑一热的朱国瑞顺口问道:“您是不是也贿赂过上官?”
“臭小子!”被噎得够呛的董抟宵直翻白眼,举起马鞭作势要打,吓得朱国瑞直闭眼。
见他露出害怕的表情,董抟宵忍不住“噗嗤”一笑,收起马鞭道:“本官可不是靠贿赂上来的。某是因功右迁至指挥使的。不过……”停顿了一下,他稍显郁闷地说:“官场里有些钱是省不了的。拜见上官要花拜见钱,平日里要孝敬撒花钱,节日要给追节钱。其他的诸如生辰钱、人情钱,赉发钱也是要给的。”
“那岂不就是花钱做官?”这么多名目的礼钱,还不算贿赂?被对方雷到的朱国瑞脱口而出。
董抟宵斜了他一眼,摇头叹息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只是当今官场的风气的确有些不妥。”
“按您这么说,没钱岂不是做不了官?”朱国瑞耸耸肩膀,好奇地问到。
“那倒不一定。”董抟宵展颜一笑,看着他戏谑道:“像你这么一个穷小子,不一样当了百户?”
这倒也是。朱国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讨好地恭维道:“那还不是您清正廉洁,处事公道的结果。”
董抟宵明显对他的恭维很受用,不住地点头微笑。稍后,他又坦然地说道:“某也不是一文不收,只是不该拿的钱一律不拿罢了。”
难怪那么多良臣猛将最后都投了朱元璋。朱国瑞终于解开了心中的迷团。他随口说道:“难怪有人说‘官以贿成,罪以情免,风宪举亲而核讐……’”
“住口!”没等他说完,董抟宵脸色大变,粗暴地打断了他。“你是不是结识了什么妖人?怎能如此抨击朝廷?”
“我……”自知失言的朱国瑞赶紧扯谎:“我是听刺杀贾鲁大人的明教妖人喊的。”
“原来如此!”上下打量一下自己这个新任百户,董抟宵觉得这种犀利的话语的确不像是出自他口,这才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朝廷已经发现了这些问题。脱脱太师返京前,也曾指示地方官员克己奉公,多吸纳良才、关注民生。以某看,用不了多久,朝廷必会下达旨意清理府衙乱象。”
能清理才怪!你的那个陛下沉迷于演揲儿法,正祸乱后宫呢。熟知历史的朱国瑞偷偷撇了撇嘴。
“对了,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起父母之事?”不想再议论朝政的董抟宵主动转换了话题。
我哪知道这世的父母是谁。朱国瑞尴尬地指指自己的脑袋道:“末将从云梯上掉下来,伤了脑袋。虽然看着活蹦乱跳,其实是离过魂的,早就想不起以前的事了。”
“难怪!”董抟宵捋须微笑,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想探听原主消息的朱国瑞顺坡下驴道:“指挥使莫非知道末将的家世?”
“本官令人调了档案,又询问了与你同年入伍的士卒……”董抟宵微微一笑。见朱国瑞面露疑惑,他又赶紧解释道:“不要误会。本官不可能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升官。只是正常的勘察手续而已。”
“末将并无异议!”无非就是政审吗!犹豫一下,心中有些忐忑的朱国瑞拱手问道:“大人,不知我的父母可还健在?”
“放心吧,你父母俱在!”总算找到你的软肋了!看见他担心家人的表情,董抟宵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介绍道:“你家住溧阳,父亲讳一个胜字,是当地的猎户。母亲姓宋。你还有个妹妹。一儿一女一枝花,你父母可是有福之人啊。哈哈……”
原来我在这个世上并不孤单!原主遗留的思乡之情开始作祟,朱国瑞心情激动,开心地陪着董抟宵傻笑起来。笑了一会,他又冷静了下来。我毕竟是借尸还魂之人,家人会不会看出什么破绽?朱国瑞紧张得绷紧了身体,脸上现出为难的神情。
见对方患得患失,董抟宵误会了。以为他是近乡情怯,害怕父母不接受他失忆的现实。董抟宵抚着他的后背宽慰道:“所谓血浓于水,家人永远是家人。你不必有多余的担心。”
听他这么这说,朱国瑞也松了口气。对啊!我自称是失忆之人,有些反常举动也可以理解。有什么事就往离魂症上推呗。想到这里,他放松身体露出微笑。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一点城府都没有。董抟宵看到他的表现有点想笑。想了一下,为了笼络好这员猛将,他又开口道:“等到了集庆路,本官准你回家探亲。看完家人,你好安心随我去江南剿匪。”
“多谢指挥使!”朱国瑞感激地冲指挥使一抱拳。
如此好的一个人,真不忍心让他客死山东。可我怎么能帮到他呢?犹豫片刻,他拱手道:“大人,我之前琢磨了一套战法,最适合偷袭和保护。我想把这套战法援与您的亲卫,不知您意下如何?”
“给本官仔细说说!”一听有新的战法,痴迷于兵法的董抟宵当即提起兴趣。
等朱国瑞把现代特种战法中的一些简单理论讲述一番后,他当即决定在亲卫营中挑出二十个人来参加特训。
“董老五!”董抟宵点手叫过一个百户。
闻声而来的百户是个彪形大汉,长着一脸横肉,配上颌下的钢髯,活脱一个山大王。
“董老五是家生子,也是某的心腹之人,你可以放手管教。”董抟宵低声对朱国瑞嘱咐了一句。他又转向董老五,面带威严地说道:“老五,朱百户深谙兵法之道。你赶紧挑二十名兄弟,随他训练。如若违命,别怪我军法无情!”
“诺!”凶悍的董老五在指挥使面前恭顺得像只小猫一样。
等指挥使吩咐完,朱国瑞赶紧拱拱手道:“董百户,还请多多帮衬。我带着一干旧部与你们共同训练。”
“好说!”温顺的花猫又变回了老虎。董老五一脸桀骜地盯着对方。见对方面带挑衅之意,朱国瑞也冷冷地看了回去。
一旁的董抟宵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不禁莞尔一笑,却没有出面干预的打算。在他看来,如果朱国瑞连董老五都降服不了,以后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大人,还请给我的旧部都配上战马。骑砍也是特种兵的必修之技。”朱国瑞想趁机要些好处。
“准了,现在就把马匹兵刃配给他们。”董抟宵欣然允诺,当即吩咐手下给赵德胜他们配齐弓马。
朱国瑞取出早已拟好的训练大纲,开始向指挥使和董老五讲解起来,
就在三人探讨战法的时候,一个斥侯快马而来。“指挥使,后方发现大股红巾贼人,正快速向我军袭来!”
真特娘会挑时候!探马赤军和汉军已经撤离,只剩下新附军和临时征召的义兵。董抟悚然一惊,心中大急。他果断命令道:“后队改前队,准备迎敌。通知义兵元帅陈野先和缪大亨,让他们列阵于大军两翼,务必挡住贼人!”
“诺!”
传令兵飞马而去,董抟宵则带着朱国瑞等人直接赶奔阵前。
远处,旌旗招展、号带飘扬,三、四万头包红巾的濠州士卒列阵而来。王旗之下,永义王赵均用转身对郭子兴道:“郭元帅,既然是你提议追击元军,这先锋之职,自然是非你莫属!”
你个大大。就俺兵少,还非让俺去送死!郭子兴大怒,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讪讪地拱手道:“俺的义女婿可以带兵一战!”
他回头冲朱元璋吼道:“国瑞,让永义王和鲁淮王见识一下咱们淮西好汉的英勇!”
“请父帅放心,俺定不辱使命。”血气方刚的朱元璋果断应诺,带着一万人马浩浩荡荡杀向元军。
国瑞啊,不是为父亲心狠。是你撺掇俺出城追敌,为父也只能如此了。看着朱重八的背影,郭子兴叹了口气。
“指挥使,右翼的缪大亨带人跑了!”
董抟宵等人刚赶到阵前,斥侯就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左翼之中,探马前来禀报:“大帅,右翼的缪大亨已脱离战阵,向定远方向撤了!”
“这个怕死鬼!”太平义兵副帅陈兆先气得直拍马鞍。
“怕死?”元帅陈野先眯着眼冷冷一笑道:“他不是怕死,是想保存实力。乱世之中,有人就是草头王。”
“叔父,那咱们怎么办?”闻听此言,年轻的陈兆先一时没了章法。
“怎么办?”陈野先冷笑着调转马头,“咱们也撤特娘的。让姓董的自己为朝廷尽忠吧!”
令旗挥舞,陈野先的大军迅速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