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制铳大匠

随着粮仓的大火被彻底扑灭，一段不和谐的插曲就此告一段落。

对于朱国瑞来说，这段小插曲有喜有忧。喜得是周老抠的势力和庄丁队伍里的不稳定因素被彻底清除，自己可以在李家庄安心发展；忧得是本来就不充裕的粮食又被烧毁了三分之一，义军的后勤压力再次变大。

清理完火场后，卞元亨将剩下的庄丁打散，统一编入了红山寨义军。他又给原来的庄丁头领安排了个副百户的职位，让李初一乐得合不上嘴。

随着赵德胜和茅成带队进驻庄子，李家庄的防御能力提升了不少。他们加固和修建了一些防御工事，调整了人员安排，弥补了原有的漏洞。

朱国瑞又令人去红山寨送信，令丁德兴和牛破元再率三百人前来，只留下伤势还未痊愈的仇成和张德胜看守大寨。

等一切安排妥当，李善长神秘兮兮地给他带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

“主公，此人名叫周四六，他和他的两个儿子都会制造火铳。”

这可是难得的人才啊！朱国瑞惊喜地看向老者。只见周四六头发花白、梳着辫发，身材瘦小，脸上密布着刀刻般的褶子，一双老眼混浊无神，整个人都显得浑浑噩噩。

此人到底是大匠，还是换了身衣裳的流民？朱国瑞好奇地问道：“你可在军中干过？”

周四六面无表情地答道：“启禀千户大人，俺的确曾在军中当过大匠。”

“那你会造什么样的铳？”朱国瑞脱口问到。

周四六依旧面无表情地回答：“手铳、碗口铳、臼炮，俺都会造。”

“你等着！”

闻言大喜的朱国瑞跑进卧房开始翻箱倒柜。片刻之后，他拿着两张图纸走了出来。

“看看这两种铳，你能不能造？”

周四六好奇地瞟了他一眼，随手接过了图纸。

“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设计？”

刚看完其中一张图纸，周四六混浊的眼中突然精光四射。

他对着张图纸反复研究，粗糙的手指还在空中不停地写写划划。

等研究完两张图纸，他毕恭毕敬地将图纸交还给朱国瑞，郑重施礼道：“千户大人，图上的设计巧夺天工。只是这两种铳机构巧妙，对铳体的强度要求又高。如果没有合适的材料，请恕小的无能为力。”

见对方能够看懂自己的设计，朱国瑞压抑住心中喜悦开口问道：“你可看出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第一张图纸是加了手柄的新式手铳，使用的弩机与神臂弩相似。以这种设计，可以提高射击的精准度，同时简化点火的程序。第二张图纸应该是改进后的碗口铳。但以此铳的长度和口径，没有过硬的材料只怕会炸膛。”涉及到自己的专业，周四六立即显示出大匠本色。

“用青铜来制造第二种铳，你看可行否？”朱国瑞满脸笑意地看着周四六。

“那当然可以，只是成本会比较高！”周四六重重点头。

“哈哈……”

朱国瑞开心地大笑起来。

“老周，成本、材料你都不用担心。只要能把这两种铳造出来，你就是大功一件。另外……”他拍了拍老周的肩膀，“我可不是什么朝廷的千户，我是要推翻大元的人。你怕不怕？”

“您说的是真的？”周四六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千户。

李善长捋着胡须搭话道：“当然是真的。某救你出来时就曾答应过你脱离朝廷的掌控。如今，有人要替你们推翻万恶的朝廷，改变你们匠人的命运，你难道不高兴吗？”

“俺们汉人匠户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苦了！”周四六忽然老泪纵横，“俺的老伴和两个儿女先后饿死，俺曾发誓不再给朝廷制造火铳。怎奈身在军中无法脱身。俺就故意装傻充愣，频频制造废品。多亏了李庄主搭救，俺才……唔唔……”

他双手捂脸大声哭泣起来。

朱国瑞同情地拍了拍他。他知道，元、明两朝的工匠都活得非常艰难。匠户制和军户制一样，既限制了人的多样性发展，又剥夺了相关人员拥有土地和财产的权力，使这两种人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等他哭声渐弱，朱国瑞温言安慰道：“相信我，如果我得了天下，一定会废除掉匠户制度，让你的子孙可以自主择业。同时，我也会提高技术人才的待遇，让你们也有机会位列朝堂。”

“多谢将军！如果将军信守承诺，小的定誓死追随！”周四六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再次痛哭失声。

朱国瑞赶紧把他扶起道：“如有必要，我可以当着全体匠人发誓。”

“老周，主公金口已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李善长不满地看了一眼周四六。在他看来，周四六的言行已经有点僭越了。

周四六被他看得一激灵，顿时发现自已在上官面前失言了。他赶紧转换话题道：“将军，这些图纸是哪位高人所绘？小的愿意拜他为师，时刻聆听他的教导。”

“那你拜我好了！”朱国瑞顽皮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这可都是我想出来的！”

闻听此言，周四六不由得心中一惊，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朱国瑞。

放眼中原，论起造铳，他即便不敢称第一，也敢说排在前三，却重来没见有人提出过这些奇思妙想。眼前的将军恐怕是天授之人。弄不好就是上天派来解救天下黎民的圣君！

周四六整整衣衫，郑重跪下行礼道：“周四六愿拜入将军门下，请师父收留！”

啥？你咋当真了。

这回轮到朱国瑞傻眼了。他本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对方竟然当真了，这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李善长在一旁微微皱眉。

他隐隐觉得主公有点口无遮拦。怎么能随口许诺一个下贱的工匠拜他为师？

不过，他知道主公眼下正在兴头上，也没敢出言阻拦。他只能盼着主公可以找个合适的借口推掉此事。

“好！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

思索片刻，朱国瑞突然展颜一笑，一把拉起了周四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