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千户正是刚刚获得右迁的张德胜。
“主公,深夜出行,不知有何紧急公务?”
流民出身的张德胜在几个老兄弟中最喜欢学习,连说话办事都在刻意模仿着李善长等人。
通过跟施耐奄学习文化,跟卞元亨学习兵法,他逐渐有了大将之风。
可惜的是,现在的朱国瑞根本顾不上欣赏他的进步。
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娃娃脸道:“本帅要出城巡察军务!”
“娃娃,别‘给根棒槌就认针’。刚念了几天书,就在俺们面前酸文假醋的。”赵德胜也沉下了脸。
“再不开门,小心俺揍你!”赵端狐假虎威地晃了晃拳头。
疑惑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张德胜吩咐士卒打开城门。
朱国瑞冲他点点头,率先冲出了城。
出城不到一里,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朱国瑞勒住坐骑扭头观看,却见张德胜正拼命打马追来。
“他不会是来劝咱们回去的吧?”赵德胜也停住坐骑,小声嘀咕了一句。
片刻之间,张德胜策马来到他们身边。
“老大,俺还是不是你的兄弟?”
情急之下,张德胜的脸涨得通红,直愣愣地盯着朱国瑞。
“娃娃,我什么时候不拿你当兄弟了?”
“那您为什么不和俺说实话?”张德胜也顾不上装斯文了。
“您要真是去巡营,肯定会叫上卞司马。怎么可能只带这两个憨货?
您要是有什么要办的事情,直接跟兄弟说一声就行。何必藏着掖着?”
原来不是追俺们回去的。
明白过来的赵德胜哈哈一笑道:“娃娃,俺们是怕知道的人太多,耽误了行程。你……”
没等他说完,张德胜指着他吼道:“赵大黑,别跟俺面前装傻充愣。俺知道你肚子里的弯弯绕多。
事到如今,俺也不问具体的事情。可是有一条,如果老大还拿俺当兄弟;不管什么事,都请带上俺!”
看着激动的张德胜,朱国瑞突然意识到自己小看了此人。
以往,他只觉得张德胜是个胆小怕事,沉默寡言的人。没想到,对方竟然有如此睿智和重情重义的一面。
他赶紧肃容拱手道:“娃娃,今天是我的不对。但事发突然,还请你多多包含!”
“老大!”
张德胜的眼中开始有泪光闪动。
“俺也想帮您做些大事。只是俺知道,俺的能力还不足。但俺已经在努力学习了。连施、卞二位先生都夸俺进步得快。
如今,您要带这两个憨货出行,不如把俺也带上。好歹也能给你牵马坠蹬,当个贴身小厮……”
话没说完,张德胜的娃娃脸一皱,低声哽咽起来。
见他又开始哭哭啼啼,朱国瑞三人顿时没了咒念。
“娃娃,先别哭。我给你讲讲今天的事情。”
无奈之下,朱国瑞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没想到,他刚讲完,张德胜就怒气冲冲指着赵家兄弟道:“你们两个废物是怎么保护老大的?别人都快摸到老大的炕前了,你们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
你个大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德胜尴尬地抓了抓脑门,赵端则直接抬头欣赏起了星空。
朱国瑞宽厚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替我担心。老子身手好,命也大,一般人还真害不了我。
当初打濠州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哪回不是在敌阵中来去自由。”
张德胜擦了擦眼泪道:“俺不是不相信您的身手。俺是觉得他们俩最近有点毛躁,根本没拿自己的差使当回事!”
“你别哈扯啊!谁没拿差使当回事了?”赵德胜不服不忿地回了一句。
赵端也晃着大黑脑袋道:“是啊。俺天天给老大守夜。咋不见你主动过来站岗?”
朱国瑞默默点点头。他也觉得赵家兄弟最近的状态不太好。赵德胜是因为头上忽然多了两个上司而心生不满;赵端则是太平日子过久了,有些放松警惕。
不过,对于自己的老兄弟,他倒也没有过多苛求。
他挥手阻止了三个人继续撕扯,看着赵家兄弟说道:“大黑、二黑,德胜说的不无道理。你们多提醒下自己,别轻易掉了队!”
说完,他又看向张德胜道:“娃娃,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既然你愿意跟着我,那咱们就一路同行吧。出发!”
他率先催动坐骑,向前跑了下去。
身后的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赶紧催马赶了上来。
担心城中再有人追来的朱国瑞一声不吭地快马加鞭。他觉得连张德胜都能看出来的把戏,肯定瞒不过自己的那几位精明的谋士。他必须在众臣追来之前离开定远。
天光大亮的时候,四个人终于顺利地“逃”出了定远地界。
因为战乱的原因,官道上行人稀少。朱国瑞放缓马速与其他三人并骑而行,轻松地说笑起来。
按照他的计划,他们将避开滁州,直奔和州,由采石附近渡过长江赶往金陵。
滁州城里驻扎着彻里不花和铁木乎,他才不想糊里糊涂地撞到对方手上。
“老大,前面有卖吃食的!”
饥肠辘辘的赵端突然兴奋地指着前面大叫起来。
眼前就是通往滁州与和州的岔路口。
路口附近停着几辆大车,十几个人正围着一个馄饨摊美美地吃着早点。
一位头发花白,佝偻着后背的老妇和一个天命之年的白发老者在灶边不停地忙碌。
“老大,咱们过去来碗馄饨吃吧。要不,这一路上可不一定能再吃口热乎的了。”
看见馄饨摊,赵德胜也咽起了口水。他觉得此次出行注定只能风餐露宿。如今好不容易赶上个饭摊,要是错过了怪可惜的。
他的声音惊动了吃饭的食客。十几个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随意一瞥之后,所有食客又专心致志地吃起馄饨来。
摊前的老者笑着冲他招招手,仿佛在发出邀请。
一股熟悉的香味若隐若现地飘了过来,朱国瑞情不自禁地一皱眉。
他悄悄在背后做了个准备进攻的手势,甩镫离鞍下了坐骑,手扶刀柄走向饭摊。
灶前的老者连忙绽出笑容迎了上来。
“官爷,您想吃点什么?”
朱国瑞微微一笑道:“敢问店家,你这儿卖人肉包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