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会,小七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主动给龚伯遂介绍起和州的特产来。
龚伯遂却没有心情听他的介绍,依然想着衙役的事情。
朱贼安排伤残士卒成为公人,会让所有将士生出效死之心。难怪他能让福寿大人如此关注。
没走多远,一队士卒急匆匆地从他们的身边经过。
龚伯遂下意识地向路边躲了一下。
小七恰巧回过头,正好看见他的反应。
“先生,您不用害怕。咱们破虏军可是百姓的子弟兵。”
一名随员好奇地问道:“都说‘兵过如篦,匪过如梳’,这些当兵的会不会抢人钱财?”
小七不屑地摇摇头道:“您说的那是朝廷的兵马,俺可是见识过的。在朱帅来和州之前,俺家就遭过兵劫。不仅被抢光了东西,还烧了俺家的房子。俺爹不服,还被他们打成了重伤……”
说到这里,小七摆摆手道:“不说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俺们就盼着朱大帅能够打下天下。要是那样,咱老百姓可就算是熬到头了!”
过了一条街,刚才的那队士卒们冲进了一家破败的小院。
一名随员愤怒地问道:“光天化日之下擅闯民宅,这就是你说的子弟兵?”
小七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什么擅闯民宅,他们是去帮李奶奶修房的。李奶奶的儿孙长年都不在身边,听说她家里的房子前两日已经漏天了。”
说完,他招招手,示意龚伯遂随他一起去看个究竟。
院子里,一队士卒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一个什长模样的年轻人已经爬上了屋顶,正在指挥弟兄们往上面吊运一些修房的材料。
院里的其他士卒按照各自的分工,熟练地干起泥瓦活来。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从屋里端出几碗热水,热情地招待着士卒。
小七调皮地探进头去,乐呵呵地问道:“李奶奶,您今儿个给大帅上香了吗?”
“上了,哪敢不上啊。大帅就是下凡的神仙,俺天天都给他敬香,可不敢耽误喽!”李老太太一脸慈祥地看着小七。
房顶上的什长探出头道:“李奶奶,大帅可说不让百姓搞个人崇拜。他还说自己不是神仙,让你们别给他立长生牌位。”
“你这孩子!”李奶奶顿时显得有点不高兴,“哪有神仙自承身份的?你别听他们瞎白话。”
“得嘞,是俺错了,行不行。”
房上的什长冲她调皮地做了个鬼脸,继续修起了屋顶。
龚伯遂面无表情地退出了小院,看着繁华的街巷默默发呆。
发现客人们都走出了院子,小七也蹦蹦跳跳地跟了出来。
“几位先生,俺带你们去买香水吧。那可是俺们这的特产。咱们还可以在店里品尝点上好的茶水。”
香水?
龚伯遂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做为福寿身边的红人,他自然接受过其他官员的贿赂,其中孝敬最多的就是香水。他也为此打听过香水的价格,据说市面上已经炒到了二、三十贯一瓶。
一名随员迫不及待地问道:“小七,你是说香水产自和州?”
小七得意地看了他一眼道:“当然了!不仅如此,这香水还是俺家大帅亲手研制出来的。靠着香水赚来的利润,俺们都可以享受医保和最低生活保障……”
另一名随员听得一头雾水,张口问道:“什么是医保和最低生活保障?”
“就是……”小七眉飞色舞地给他们解释了起来。
听得越多,龚伯遂的心情就越沉重。有钱有粮、有精兵强将,还有强大的治理能力,如此贼人必将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转眼到了香水店,小七兴冲冲地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香水店里人头攒动,热门非凡。一楼的店面里面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熟门熟路的小七直接带他们上了二楼,找了间空着的屋子坐了下来。
很快,一名身着汉服的漂亮女子就送来了茶水。
等她退出房间,一名随员轻声问道:“小七,这里可有女子陪侍?”
“别瞎说!”小七神情紧张地看了门外一眼,“和州禁止狎伎,但鼓励女子出门做工。刚才来的是这里的导购人员,您可别犯糊涂。要是被她们告到衙门,您老可就只能去吃牢饭嘞。”
龚伯遂诧异地问道:“和州的女子也能出来做工?”
“是啊!”小七点了点头,“如今开了好多工坊和店铺,许多岗位都适合细心的女子。再说了,家里的女子出去做工,也能增加一些收入不是?俺大姐就在玻璃工坊里干活,收入可比俺高多了。”
一名随员好奇地问道:“玻璃又是什么?”
“别急,您先看看香水,一会俺就带您去看玻璃制品。”小七端起茶水美美地喝了一口。
着急继续探查的龚伯遂赶紧掏出交钞买了四瓶香水,催着小七带他们去参观其他地方。
见两名随员眼巴巴地看着香水,龚伯遂大方地把香水赏给了他们。
等从香水店里出来,小七的怀里变得鼓鼓囊囊的,整个人都显得兴奋异常。
之后,小七热情地带着他们逛了玻璃店、瓷器店等店铺。一人高的落地镜,神奇的眼镜和精美的瓷器都给了龚伯遂巨大的冲击。
从兴旺发达的和阳,他似乎看到了大元的没落。
逛完店铺,小七还带他们参观了夜校和孩子们的学堂,让龚伯遂看到了破虏军的无限前景。
从学堂出来,小七被一名店铺里的伙计拉到一边嘀咕了几句。再回来时,小七的脸上明显少了些笑模样。
他机械地拱手说道:“三位先生,天色不早了。俺带你们去用餐吧。前面就是和州有名的得月楼,也是大帅的老丈人开的买卖。”
正好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的龚伯遂跟着小七进了得月楼。
不知为什么,今天的得月楼显得冷冷清清。小七直接把他们让到二楼的一个单间,推说家中有事,慌里慌张地转身告退。
两名随员正想叫伙计点菜,门外忽然走进一名身穿儒衫之人。
“几位,可介意我坐在这里?”
嘴上虽然客气,来人却不容拒绝地坐到了龚伯遂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