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北平已经是天寒地冻。王顺和常茂躲在胡同里，不停地呵着双手。
“狗日的怎么还不来？”
搓了搓已经冻僵的耳朵，常茂用肩膀拱了一下王顺。
“少将军，抓人可不能着急。一会儿，就算您见到他进入民宅，也不要草率行事。”
王顺知道常茂是个鲁莽之人，不得不提前出言提醒。
“知道。李叔早就跟俺交待过，一会儿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作为太子的大舅哥，未来的国公爷，常茂为人倒是没有什么架子。听到王顺的劝诫，他连忙示意对方安心。
“多谢少将军！”
你能不冲动最好。真要出了事，还得是标下背这口黑锅。
王顺在心里祈求神佛保佑，千万别让少国公搅黄到手的功劳。
说实话，他真心不想带常茂参与此事。别说是一个门外汉，就是锦衣卫的新人都经常会犯一些严重错误。
如果是单独负责抓捕，他根本不可能提前到这儿来埋伏。完全可以等到眼线传来消息，再潜到接头地点进行布控。
等清除完外围哨探之后，他还会想办法偷听一下何明与北元探子的对话，从中找出最有用的线索。
这种方法往往比抓捕之后再审讯更有效率。而且，在掌握一部分讯息之后，在审讯时也可以借此攻破对方的心防，做到事半功倍。
但计划好的一切都被心急的鄂国公给破坏了。为监督自己，他派出长子前来坐阵。王顺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老大的不乐意。
关键是这位少国公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他总觉得今天晚上可能会出意外。
微弱的月光之下，街道尽头走来一名打着气死风灯的中年人。此人面容消瘦、脚步虚浮，东张西望地走进蒙古密探居住的巷子。
“何明！”
熟悉来人的常茂咬牙切齿地低呼一句。
王顺连忙在嘴前竖起一根指头，示意他不要再弄出声响。
“嗯……”
额头青筋暴露的常茂点了点头，努力抑止住心中的冲动。
嗯个屁！
对于常茂再次发出声响，王顺感觉很无语。
果然，何明似乎听到了什么，当即站在原地向四周查看。
随即，他缓慢转身，小心翼翼地退出巷子。
常茂见状，起身就要冲出去，却被王顺死死拉住。
相持之下，王顺目露凶光，用力抓住他的手臂。
身经百战的常茂竟然从心中生出一丝怯意，逐渐放松肌肉，任凭对方将自己拉了回去。
此时，何明已经完全退出巷子，向来时的道路缓慢行去。
王顺躲在墙角，耐心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逐渐，何明的身影消失在街道之上，似乎决意放弃接头。
“王千户，你就这么让他跑了？”
常茂不解地看着王顺。
“闭嘴！”
忍无可忍的王顺低吼一声，冷冷看向他。
从来没有受到如此冷遇的常茂极为不悦，负气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时间慢慢过去。等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何明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街巷之上。
这一回，他的脚步更加缓慢，怎么看怎么像是饭后出来消食的。
连续在街上晃了几圈，他才来到接头的民宅门口。
经过反复观察，确认周围没有异常，何明抬手轻敲门板三下。
两重一轻的暗号传出，宅子的大门悄然打开。何明回身观察一下四周，闪身进了院子。
“你留在这里。”
见何明已经入瓮，王顺不客气地冲常茂发出命令，带着自己的手下朝宅子摸了过去。
锦衣卫的骨干都接受过特种作战培训。等到了院子外面，他们以手语相互沟通，纷纷抢占有利地形。
悄无声息地跃过院墙之后，他们迅速打昏两名负责放哨的北元探子，将亮着灯光的房间团团包围。
屋内，没有察觉的何明伸手接过一包银子。
“巴雅尔兄弟，俺暂时不能再给你们提供粮食的有关消息。如果再想火烧粮仓，你们得另寻他法。”
“放心吧，大元从来不会亏待有功之臣，也不会让自己的勇士轻易冒险。”屋内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你接连几次提供消息，已经让锦衣卫有所怀疑。我已经请示过万户大人，会给你安排一次捉拿内奸的机会……”
“内奸？你们不会是想过河拆桥吧？”
“何大人，你想到哪里去了。对于大元的朋友，我们一定会严加保护。所谓内奸，不过是我们准备出来的替死鬼而已。
等你举报完，他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上。至于相关罪证，我们会替你准备好。”
“不知为什么，俺这心里总是觉点不踏实。”
蒙古探子伸手拍了拍他道：“没有什么不踏实，如果真有事情发生，我会带你的家人远走漠北。有这些银子在手，你还担心他们不能成为人上人吗？”
看何明点头，他继续说道：“今天城外来的年轻人可是楚王？”
“你们要干什么？”
何明脸上的肌肉一抖。
“不干什么，只是想请他去草原上做客。”
“这可不成！”何明连连摇头，“告诉你们粮食的消息，是因为大明有办法及时补充军需。可殿下的事情不一样。如果这么干，俺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蒙古探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到了此时，你还想回头？别忘了，出卖军情导致粮草被焚，你已经是待死之人。你还想回到哪去？”
“当初不是这么说的。他们只说是朝中有人厌倦无休无止的征战，让俺配合你们令常将军死了北伐之心。可没有让俺背叛大明，出卖皇子！”
何明显得有些激动。
“这有区别吗？”蒙古探子咧嘴一笑，“朝中之人自然也是我们的朋友。否则，他怎么会劝你出卖情报？”
“不会的，老大人不可能背叛陛下……”
快说是谁啊？某此次要立大功！
窗外趴着的王顺恨不得把耳朵塞进屋里。
“狗贼，看你还往哪跑！”
一声断喝从身后响起，常茂带着几名亲卫一脚踹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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