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周有成的解释,朱国瑞感觉哭笑不得。
“有成,若不是朕拣拨尔等。你们现在还应该在军营中效力吧?”
“的确如此!”周有成满脸委屈地点了下头,“可明军的火器都是由你创意,由吾等制作而成。不管是新式枪炮,还是空战利器的热气球,甚至是各种机床、设备,哪样不是吾等倾尽心血研发而成?”
朱国瑞愣了一下,好奇地问道:“可朕给你们封官了,也在朝堂上表彰过尔等的功勋。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俺不服!”
周有成瞬间忘记尊卑,霍然起身道:“同样都是为大明立下功勋,俺为什么不能封爵?同样出生入死,沈家和宋清为何就能富甲天下?说白了,您就是看不起咱们工匠的出身!”
他的话让朱国瑞有些失神。
封爵之事不是他一人所定。数十名大臣组成的评审小组日夜不停地整理所有功臣的事迹,按照贡献大小排定爵位。他所能做的,只是在排名确定后做出适当调整。而这种调整,他大多是向下调。比如郭家兄弟的公爵之位,就是被他一手拿掉的。
论功绩,周有成等人排名靠后,甚至不如一些普通官员。他们在太多事上过于保守,错失立下泼天大功的机会。可另外两名徒弟都很满足现状,觉得能够从平民成为朝中大臣已经是万幸之事。
想到这里,朱国瑞问道:“有功和有绩也有这等想法吗?”
“那倒没听说。”周有成有点泄气。
杜有功和孙有绩比较安于现状。杜有功对于儿子杜志坚成为制造监的监令已经非常满意。孙有绩就更别说了,一直以身居都督之位的儿子孙志勇为骄傲。只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周有成总抱有满腹委屈。
“有成,朕想问你。比起死难的将士,你可有过人之处?”
“臣不敢自比烈士。他们都为大明洒尽鲜血,理当享受殊荣。”
逐渐冷静下来的周有成不敢犟嘴。
“你可有身负重创还在忘我厮杀的战绩?亦或说,你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壮举?”
“没有。”
周有成的声音明显见小。
“你可有安抚一方,扶植民生的功绩?面对朝中纷乱,你可有胆量站出来制止?”
“没……”
“沈老爷子在跟随朕之前就已经富甲一方。相反,他家倒是在输送出几名官员后,主动缩小商业规模,踏踏实实地做起朝廷开海的急先锋。
再说宋清,他本就是和州富商,善于开拓商路。如果不是因为你拉他下水,他恐怕也可以富可敌国。
除了他们二人之外,你可见过在朝中当过高官的人操持商事。或者说,有人利用家人或下属从事赚钱的买卖?”
朱国瑞耐心地给他分析着事实。
“再者说,你想让常遇春吃点苦头。可你考虑过那些边关将士的安危吗?因为你的一已之私,让将士们浴血沙场,这是一个良人可以干出来的事吗?
朕也可以明确告诉你。朕并没有想把该打的仗都在洪武一朝打完。朕会吩咐自己的儿子量力而行。开疆拓土是件好事,可穷兵黩武却是自取灭亡。
但大明的脚步不会停下来。再过一百年,西方势力就会逐渐崛起。大明必须提前扎好篱笆,防止野狗来袭。你眼中看到的只有北元。而朕心里想的是整个寰宇!”
第一次对着徒弟兼下属敞开心扉,朱国瑞慷慨激昂地说了近一个时辰。
等他说完,周有成瘫坐在地上,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
“是俺差点毁了华夏的未来?是俺差点给了野蛮人染指华夏的机会……”
朱国瑞点点头道:“像你这样的人以后还会有。有人会因为一已之私阻拦开海,有人会烧掉精心绘制的海图,还有人会以仁义道德为名干涉华夏的发展,有人甚至会里通外国……
综合他们的言行,都离不开‘私利’二字。为自己考虑得越多,为国家、为民族考虑的就会越少。西方野蛮人很快就会到处宣扬霸权主义、打着自由的旗帜干涉别人的自由。他们唯一想做的就是窃取和抢夺别人的财富。
如果按你的思路,总有一天,他们会用坚船利炮打开大明的国门,声称咱们损害他们的通商自由,将一切欲加之罪扣在咱们的头上!”
犀利的话语像重锤一样砸在周有成的心上。他不断地颤抖,额上布满冷汗。
“朕已经派人查过,志兴和志旺的确没有参与此事。既然这样,朕也不想影响他们的前程。你自己做个了断吧。朕就当此案无从查起,命令太子和蒋瓛及时收手。”
撂下最后一句话,朱国瑞起身出了书房,带着一头雾水的太子返回皇宫。
“是俺错了吗?”
周有成双目无神,看着天花板发呆……
晚些时候,宫里收到消息。周有成留下一封遗书,悬梁自尽。
“怪朕没有及时关注他们。”
虽然早有预料,但接到消息的朱国瑞还是流下眼泪。
陪在身旁的郭莲儿好言安慰一番,生怕他因悲伤影响身体。
对自己的媳妇,朱国瑞自然没有任何隐瞒。郭莲儿已经知道周有成所犯之事,也知道夫君是念在师徒情谊上放了周家一马。
随着周有成的离世,反奸肃贪活动也告一段落。大明的官场为之一清,无数被压制的人才走上新的工作岗位。
西北已经平定,战功赫赫的朱承坤班师回朝。稍后,他顺利与茅晚晴举办婚礼,了却朱国瑞与老兄弟茅成的心愿。
朱承厚在修建完天津至北平的铁路后,又开始着手修建两京铁路。铁路的开通,让北平不再有缺粮之苦。常遇春多次上本请求出征扫元。
不过,朱国瑞觉得还是等平定云南之后,再倾全国之兵打击北元。这一战,他不想学朱元璋的驱狼战术,而是要将北元彻底收拾干净。
计议已定,远在云南的朱文谦和朱文英及时收到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