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共用点心

老话说得好，千金难买老来瘦。徐老夫人年轻时，胃口便好，只是那时每日打理侯府上下，里里外外，忙进忙出。因此，即便是食量颇大，身材也不显胖，到了年根儿底下，还能清减几分。

可等到年岁上去后，这种饮食的弊端才出现。先是人变懒散，再是走几步便喘得不行，有些时候仰躺着睡下，还有喘不上气儿的时候。离得近了还能发现，连眼睛都没原来澄澈。

这些变化都不是一朝一夕出现的，所以先开始还没人察觉出。还是一次宫里恩典，给几处高门里年长人赐福请脉，太医院的院正才发现这病根的。

于是徐老太太的减肥之旅便由此开始。她这么大年纪，猛然减少食量，人也受不住。因此便有了少食多餐的医嘱。

而老太太的正院小厨房便随时开始预备着各类小点心。因怕老太太多吃，每碟都只装着小小的三两块块，给人垫垫肚子便是。

两三年下来，厨房大师傅的本领根本得不到施展，正是纳闷的时候。此时突然听到前头嘱咐上点心，还特意透露大少爷在，那不得逮着机会露一手才是？

这才有了两人跟前如流水一般呈上的点心。

这意外之喜，倒是让罗青青偷乐不已。在苏玉文一脸诧异的目光中，当即主动推荐道：“表哥，尝尝这块马蹄糕吧！”

怕苏玉文拒绝，甚至把小碟子端起来，伸到人跟前，又用期待的目光盯着人看。

在这样盛情难却的举动中，苏玉文当然没法拒绝，于是拿了一块，在对方迫人的目光中轻咬了一口。

“怎样？好吃吗，表哥？”罗青青见人真吃了，连忙激动地问道。

“……尚可。”

苏玉文搞不懂对方怎么这么急迫，迟疑地回道。

结果几乎是自己一说，罗青青居然就伸手拿走剩下的那块，迫不及待地塞到嘴里。然后露出那副极其陶醉的神情，像吃到什么龙肝凤髓似的。

“表哥果然说得没错，这马蹄糕真得好好吃！”罗青青吃完，便睁着亮闪闪的双眼，大力称赞道。

这么一副真诚的样子，顿时让苏玉文心中刚起来的一丝别扭消失地烟消云散。

于是接下来，这么一幕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千层饼，蟹粉酥，红豆糕，大师傅瞧着前面消耗地那么快，像是受到了什么鼓励，后头甚至还上了水晶包，虾饺，金钱肚。汤汤水水，杯盘碗碟，各种拿手的小点心，居然摆满了两人跟前的方几。

后头，甚至又另加了张桌子在跟前，才摆下这么多的点心。

苏玉文刚开始还是可有可无，中间心中便掀起了滔天巨浪，自己在府中呆了这么多年，还从未一口气吃过这么多些点心。

中途，也有想拒绝的时候，可自己几乎是刚咽下嘴里的东西想开口拒绝，罗青青便又指着新的点心让自己尝了。而且，每当自己有些迟疑的样子，对面人便直接上手，端起小碟，期待地看着自己。

苏玉文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然后又想到，罗青青在府中怕是不好意思单独吃这些东西，也不知克制多久。难得有机会仗着自己在，才吃上这么许多，若是自己拒绝，她这般胆小怯弱的人，指不定多尴尬呢。

于是，苏玉文只好一脸麻木地吃了一盘又一盘的小点心。呼吸间，都是各种糕点甜腻咸香的味道。

然而这种纵容，只换来了罗青青的变本加厉。好些日子都没吃好，今天有机会大快朵颐，还不得多点，多点，再多点！

再说这些小点心，对罗青青来说完全就是不胀肚子。就算自己全吃下去，也不过是一顿正餐的量。就是可怜苏玉文，好心没好报，本就用过午膳不久，肚子里的东西还没克化，哪儿能想到一顿普通的下午茶，能有这么多花样？

即便自己是个胃口甚好的武将，可也没得一顿吃这么多的时候！

又又又一次，当看到罗青青指着一盘刚上的小点心时，苏玉文内心都快崩溃了。这感受，比在边关埋伏敌军时还难熬。

幸好，一道天籁之音突然从内室响起，守着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春香，在里头唤了声老太太起了。

苏玉文一听，顿时如释重负，连忙吩咐旁边候着的小丫鬟：“老太太既然醒了，这些东西赶紧收了。”

说完后，便觉得自己语气有些急迫，生怕伤了罗青青脸面，于是找补道：“表妹以为呢？”

罗青青虽然心中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也知道人家是来看老太太的，可不是专门陪自己吃点心的。能好性儿陪坐这么久，已经是意外之喜，哪儿还敢强求，忙点头赞同道：“表哥说得有礼。”

只脸上，难免带出了遗憾之色。

苏玉文虽瞧见，但现在也不敢再顺着对方了。连忙避开人，让小丫鬟赶紧把东西收走，生怕一会儿又出现什么意外。

好一会儿，等东西都收拾干净，跟前再没一盘漏网之鱼。刚流水样上个不停的点心，也没了动静。苏玉文才放下刚才一直提着的心。

等到里头传话，老太太收拾妥当，苏玉文更是急不可耐地起身朝里走去。只是腹中实在太撑，拖慢了本该疾走的步伐。

罗青青紧随其后，到没注意到苏玉文的异常，只是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衷心期盼能一日三餐都能和苏玉文共用。

毕竟，点心虽好，终究不是什么硬菜。哪里比得上大厨炮制的大鱼大肉？

如果真能在自己下线前这段日子，顿顿和苏玉文用餐就好了！罗青青心里念叨着，甚至望向侧前方站着的苏玉文的眼光，都变得热切起来。

苏玉文现在可顾不上罗青青奇怪的目光，只觉得自己撑得慌。若非没见到祖母，苏玉文恨不得立马告辞离开。

然而，让苏玉文骇然的是，陪着祖母刚聊一盏茶的功夫，刚盯着上点心的小丫鬟居然又领着厨房的人送点心来了。

更加恐怖的是，自家祖母还乐呵呵地开口道：“文哥儿陪祖母用点？”

此时，苏玉文再也顾不上什么祖孙情义了，当即便借口自己还有急事处理，然后不待徐老夫人再劝，便告辞离开。

只是，一向风度翩翩的人，此时的背影却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