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定么?
是有些个难定。
拿他们自己的人开刀,那肯定是万不得已的无奈之举,毕竟太伤人心,但要想趁机排除异己,寻别人的不是,事情也并不好做。
毕竟四阿哥不傻,而且这事儿牵连着玉格,他们都默契的不愿伤了她。
京城的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在阿尔松阿回京的前夕,先收到了八阿哥传回来的信儿。
十四阿哥道:“看来汗阿玛这次的心结,果真是舆情如此却无人弹劾玉格。”
十阿哥胡乱的一点头,他不在意这个,他只想知道,“那这事儿怎么做?”
十四阿哥看着神色着急而担忧的十阿哥,突然笑了一声,“你说,也真是奇了,前头咱们都以为玉格是个姑娘,这护着他也就算了,可如今,他都要成亲了,怎么咱们、”
十四阿哥摇头失笑,“四哥也是,他这弹劾,可暴露出了不少人,好些人都是咱们之前不知晓的。”
“真是奇了。”十四阿哥又说了一遍。
十阿哥皱眉催促道:“你先别奇了奇了,你先想想这事儿要怎么做吧!”
十四阿哥拿着信纸在屋内慢慢踱步,十阿哥的眼珠子就跟着他转动,突然,十四阿哥住脚回头,“这事儿得寻个替罪羊出来。”
十阿哥急道:“这事儿我也知道,可问题不就是上哪儿寻这么一只替罪羊么?”
这事儿可经不起查,毕竟玉格的名声、
这事儿纵然有朝臣们有意放纵的缘故,但还真就是民间自个儿传起来的。
官位高的动不了,都是千年的狐狸,一动就得闹大,官位低微的又扛不起这么大的事儿,非要这么栽赃,呸,也不算栽赃,就是随便找两个出来问罪,又怕旁的官员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到时候影响了八哥的声誉。
再有就还是动谁的人,动四哥的最好,但四哥既然让人弹劾,就说明他也知道此事的始末,而旁的,动谁的人都是结仇,也都有后患。
究其根节,还是因为这事儿经不起查。
十四阿哥缓缓笑道:“这事儿,就一定要在朝廷里寻一个人出来么?”
十阿哥一怔,“民间?民间不能查的啊!”
十四阿哥笑着慢慢抬起眉尾,“其实也不是不能查,只是看怎么查。”
又一日值夜结束,南山堪称是精神抖擞的交了班下了值,随便寻了一个小茶铺吃了早饭,听着们的议论,略微休息了一会儿,而后便极有方向的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只走过西四牌楼,到了另一头的小巷,才熟门熟路转进了一家小酒馆。
“启兄,哈哈,听说了吗,那弹劾的折子都要堆成山了!”
启科齐笑着略一点头,极其沉稳克制的道:“不急,皇上毕竟还没有处置他,这事儿还得再添添柴加加火。”
“怎么添?”南山凑近了脑袋。
启科齐笑着慢慢转头看向小酒馆里粗俗不堪的一众客人,扫过脏污得瞧不出原本颜色的桌椅板凳,垫着石头的烂桌子,有豁口的粗陶酒碗,他堂堂少年举人,恩科进士,沦落到了这步田地。
启科齐笑得眼睛有些发干发涩。
但他和他们又是不同的,即便他成了低贱的砂砾,他也能把砂砾揉成一团搓成一块,变成能砸碎珠玉的坚石。
“这些不都是现成的柴火么?”
南山没听懂他的意思。
启科齐收回视线,也就刚刚转回视线的那一瞥,带着居高临下的轻鄙,但不待人瞧分明,他一开口便又是极平易极温和的语调。
“你说,若是叫他们知晓,他们的神明被奸臣弹劾陷害,他们会不会愿意为他请命?”
南山一愣,而后嘴角大大的裂开,“哈!真是妙!真是绝妙的好主意!哈哈哈哈,到底是启兄。”
南山笑着起身给他倒酒,启科齐极客气有礼的双手捧住酒碗,不叫南山有可能生出一丝不好的情绪。
两人可谓是相谈甚欢,直到……一队士兵粗暴蛮横的闯了进来,扫视一圈后,径直朝他们二人走来。
“南山?启科齐?”
两人有些紧张无措的站起身来,启科齐应了是,正要施礼,当先的一个官兵咧嘴一笑,一挥手吆喝道:“得嘞,抓起来带走!”
官兵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几个士兵便如饿狼扑食般扑上来将二人拿下。
南山忙表明身份,“官爷官爷!不知小人是犯了什么罪?小人也是旗人,是在承恩胡同当值的士卒!”
领头的官兵狞笑一声,“什么罪?抓你们自然有抓你们的理由,走吧,到衙门里说吧。”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站在顺天府衙大牢,一间牢房的拐角处,看着牢房内被审讯的南山和启科齐。
十阿哥点着他们道:“这就是你的办法?他们两个能顶什么用?一个被革了功名的闲散旗人,一个不入流的小士卒,你若是不喜欢,随便寻个由头收拾了就是,拉我来看什么。”
十四阿哥笑道:“我是请你过来一起看看,这两个能不能用。”
十阿哥蹙眉,“用什么?什么用?”
十四阿哥笑道:“这两个,一个是启科齐,这一个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当初那事儿闹得不小。”
十阿哥点点头。
十四阿哥又点着另一个道:“这一个,曾经和玉格的五姐定过亲,后来,”十四阿哥笑了一声,“后来玉格因为打了启科齐一家,被关进宗人府,他们家里便退了婚。”
十阿哥高挑起眉头,不可思议的呵了一声,叉腰笑道:“竟有人短视至此,爷也算长了见识了。”
十四阿哥笑道:“这么两个人凑到一处,你说,是不是任谁都要多想一想,想他们是不是心里不平,想要报复玉格?”
十阿哥鄙夷道:“这启科齐勉强还能说一个报复,那南山,是叫南山吧,他们家里自个儿退的婚,关玉格什么事儿?”
十四阿哥慢声道:“嫉妒有时候比仇恨还要强烈。”
十阿哥挠了挠头,算是被说服了,“然后呢?就他们两个就能把这事儿顶下来了?”
十四阿哥点点头,“在朝里头寻,得寻和玉格有过节的,这事儿才能勉强交代过去,但若是在民间找这么几个和玉格有仇的,那这事儿就能彻底交代明白了。”
十阿哥不解,“怎么说?”
十四阿哥笑道:“你觉着在朝臣们弹劾了玉格之后、”
十四阿哥重音说了一个后字,而后道:“汗阿玛更在意的是哪个官员要构陷玉格,还是更在意京城的真实想法。”
十阿哥愣了愣,隐隐有些明悟,但又不甚清晰。
十四阿哥笑着接着道:“这事儿,咱们局限在里头看,先,汗阿玛介意的是无人敢弹劾玉格,好了,这一处咱们如今算是破解了,而后,便是这的舆论、玉格的名声,陷害不陷害的,这关节都在这舆论这名声上头,所以得从这一处想法子,就得从民间把这个根由找出来,才算是真正解决了这事儿。”
十阿哥听完,笑着往十四阿哥肩上擂了一拳,笑道:“老十四,你可以啊。”
十四阿哥笑了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之前十阿哥给他的印信,“这东西还是放在十哥这处吧。”
“行。”十阿哥大咧咧的伸手接过便揣进了怀里。
十四阿哥勾唇一笑,又转头看向牢房之内。
几乎还没有用刑,只是恶声恶气的问了几句,南山便已经心虚得不行,启科齐面儿上还好,只是谦卑讨好的问着,不知他们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怎么不见升堂,倒是先押到了牢房。
十四阿哥瞧出了些意思,招手唤过一个狱卒,“去,把他们两个分到两处问,就问他们今儿说了什么,问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走到一处的。”
“嗻。”狱卒都是经了不知多少刑讯手段的老狱卒,很快明白十四阿哥的意思,应了吩咐,转身往牢房去。
十四阿哥吩咐完狱卒,又转头对十阿哥解释道:“我原先只打算把启科齐拉出来用一用,所以让人跟着他瞧瞧,毕竟他若是太过安分潦倒,也不好用,没想到让人跟着他的时候,竟发现了他和南山交往甚密,就正好一起了。”
十阿哥挑眉笑道:“哈哈,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他们两个凑到一处,这事儿就更真了。
十四阿哥笑着点点头。
然而出乎两人预料的是,这事儿还有意外收获。
“这舆论,这、还真是他们挑出来的?”十阿哥愕然的瞪大了眼,“他们还想继续挑事儿?”
老狱卒点点头,“是,回爷的话,那个叫启科齐的嘴硬,不过,那个叫南山的不禁吓,小的就说启科齐已经都交代了,他就吓得什么都说了,说,都是启科齐的主意,也是启科齐先寻到他的。”
“他找死!”十阿哥暴怒而起,这么两个他们随手就能摁死的小喽啰,怎么就敢算计到玉格身上?
“真是狗胆包天!”
十四阿哥沉声道:“他这法子倒很可行,这事儿若是真让他们做成了,只怕咱们兄弟几个都压不住。”
十阿哥的脸顿时阴了下来,从牙缝里吩咐道:“让他们把事情交代清楚了,给爷往死里打!”
很快,人证物证,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全被十四阿哥料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借着阿尔松阿的手,禀报给了康熙。
康熙知晓后,夸了阿尔松阿差事办得不错,至于启科齐和南山,这两个都是旗人,旗人在刑罚上是有优待的。
尤其若其父祖伯叔兄弟及子孙阵亡的旗人,只要未犯下谋反、杀父等十恶不赦之罪,便准免死一次。1
而不巧,启科齐和南山都在其列。
康熙合上阿尔松阿的折子,道:“关押起来,交由刑部处置。”
这两人的身份还够不到由康熙亲自处置的地步。
“嗻。”
康熙又拿过玉格的弹劾折子打开,想了片刻,落笔,都察院诸御史不能及时察觉京城舆情有异,罚俸一月,左右都御史罚俸两月,而后便是一些勉励玉格好好当差做事之言,最后是一句‘朕自是信你’的亲近之语。
当晚,康熙宿到了六姐儿处。
事情到此,算是告下段落。
至于玉格这边,先是收到了十四阿哥的来信,而后收到了八阿哥的来信,最后看到了发回来的明折。
无论如何,这一次的情,她得承。
虽然,她这处也已经有了彻底根除谣言的、运气。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周末有点放肆,嘿嘿,我的字数好整齐。
这章引用的字数下章补,我想试着保持一下这样的整数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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