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沉沉,万籁俱寂,连昼伏夜出的鸣虫都息了声。
这是一座低矮山丘,较其周边的连绵峻山,它实在像极削了顶的山岳,故名为平山。
此时正是初春,平山早已被葱绿覆盖,除却偶尔满山头春风扫叶的沙沙声,万物在暗夜下深得发黑,沉得静谧。
平山脚下零落几间简屋,而长林丰草的山头仅有一座土墙草屋于夜色中独立。云雾半掩的弯月只有在这才能袒露出孱弱月光,为侵染墨色的万物渡上粼粼白光,绘下这幅精心留了白的水墨画,而只有疾风席卷了茫茫荒草,青叶摇曳,才能使这幅画面动起来。
“嘎吱吱——”
已然有些腐朽的板门被外力推开,失修的摩擦声在沉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个布衣男子疾步冲了出来,身后的板门被钻了空子的疾风撞得哐哐直响,他脚步不停,径直踏入一片长至膝骨的荒草中,沙沙声击起了几声虫鸣,静夜在男子的动作下有了些许生气。
他找到一棵高大的榕树,榕树的阴影将整个男子包裹进去,随即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得到释放,男子身体不住颤了几下,一双耷拉的三角眼眯成了条缝。
舒畅自在的心情让他不由吹了几声口哨,这才感到迅疾的凉风刮得汗毛竖起,此时已是寐月,倒春寒总是来得始料未及。
“冷死了”男子嘀咕两声,决意赶紧回到暖和的被窝里,再续上那个酣畅的春梦。
想到这,男子回程脚步更快。
哨声伴着夜色,声声回荡,叠着初始的声响,就宛若耳边有着同样的人在吹着同样的哨响。
深宵总是让人神思恍惚。
男子噤了声,手探上胸口位置的护符,这是前几日在道观求的灵符,李氏酒家的那班酒友都说灵验得很,虽然花了三十文钱,若是真的灵验的话也就无所谓了!
思绪至此,他却忽地顿住脚步,迅速回头张望。四下被月色照拂地黑白分明斑驳一片,却也只剩呼呼风声在响动。
听错了吗?
额间冷汗垂在面上发痒,男子使劲咽了口唾沫,却被呛得大咳几声,这才发觉喉间发燥发干。
不要疑神疑鬼的!
男子回身方行两步,又闻得身后索索细响,他霍地僵住脚步,不让任何噪音掩住那细不可闻的声响
“好疼”
男子心头一颤,方才真不是听岔,在身后那片繁林密丛中,真有人的声音自那传出!
“好疼呀”声音又回荡一遍。
男子双耳直立,这下听得清了,那片密丛中传出的分明是丽人才有的娇声细语,单单几字却宛若曼曼撩人琴音,带点娇怒的嗔怪在这般月色下挠得不安之人心头发痒
都说女子是醉人的温柔乡,但想到家中那爱管事的虎娘们,男子心头又闪过一阵不快,且不论那虎娘们能否对自己这个丈夫温良恭谨,就算让她好声好气地说话,也是图不得的,更别提样貌是否如花或似玉了。
但好巧的是那虎娘们这几日回娘家省亲
男子回头向着那片密丛张望,心中暗喜:莫不是老天爷实在见不得自己活得憋屈,便趁着今夜这般美好的月色,让自己抱得美人归吧!
定了定心,壮了壮胆,男子随即调转方向,循着娇声而去,“哪位姑娘在此滞留?可是受伤了?”
“莫要过来!”暗色里传出一声娇嚷,脱口是回拒的言辞,有意者听着却是勾魂的魅音。
男子清清嗓,故作端正,“姑娘莫怪!在下住处就在将近,方才听着姑娘叫疼,可是夜深崴了脚?或是磕了头?”
半晌,轻言软语传来,“奴家不当心磕碰了头,实在动弹不得”
男子惊呼:“那可真要不得,伤了头可大可小,姑娘可莫要误了伤情呀!
”
男子踏入这片被树冠遮挡严实的暗色,他很确定那如黄莺般悦耳的声音就是从这儿传出的,“我家世代行医,祖辈是城中有名的郎中,若是姑娘不介怀,我家中便有祖传的金疮药,可灵验着呢!”
“只是这这般深夜,奴家尚未婚配……同一个汉子呆在一起,传出去了总归是不好听”
“姑娘不说,在下不说,旁人又怎会知晓?”男子掩不住的笑意满面,一嘴歪牙齐齐露了出来,“在下平日里最是好善,今夜也只是见姑娘凄怜衬帮一把罢了,深夜长虫出没,万一再被咬伤了就不好了”
女子轻笑两声,笑声如珠玉落盘般清脆,“奴家动弹不得,便有劳公子了”
“在下这就来了”
男子浸身暗色,脚下是繁密的杂草,双手划着往前触探,摸了一圈却也没摸着人,“姑娘在哪呀?”
“奴家在这呢!”声音几乎是贴着耳朵发出的,甚至能感觉一股凉意就覆在耳廓旁,男子惊得一激灵差点跌坐在地。
“嘿嘿姑娘可真俏皮!”男子猛然往前一扑,没有意想中女子的软玉温香,却是扑空摔了个狗吃屎。
男子倒趴在地,身子被地上碎石硌得酸疼,无奈叫道:“姑奶奶,你可别逗我了!赶紧跟我回家吧!”他起身掸掉身上沙灰,又对着暗色叫嚷:“你再不出来,我便要走了!”
“别急嘛”娇声愈发黏黏糊糊,正对准深夜里荡漾的春心,“奴家这就跟阿郎回家,阿郎回头罢,奴家就在后头呢”
忽地低头往胯下一瞧,在暗色月色交汇的朦胧间,一双桃红花鸟绣花鞋映入眼帘,纤秀娇足于裙摆下半掩。
男子心中大喜:真是捡着大便宜了!
缓缓回身,枝花卉纹底的蓝缎马面裙,目光再往上便是竖领对襟桃红锁子暗纹绫衫,紧裹那盈盈一握的腰身
男子觉着体内一股燥热腾起,连鼻腔内都灼热发干……
忽一滴深红在桃红绫衫上绽开,沿着衣纹晕染便是一片。
啪嗒,啪嗒
一滴,两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