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天已明亮,某处林子里。
慕阳已经被带出鬼界,但依旧陷入昏迷之中,楚音面色有些紧绷地盯着地上的慕阳。
目睹着行瑾给对方手臂系上一条红色的细线。
“这是什么?”楚音眯眼。
她之前就是因为碰到遗落在慕阳椅子上的细红线才突然被拖进鬼界,可他为什么要给慕阳系上这个能去鬼界的东西?
行瑾将红线重新系好才解释道:“这是白妄的血线,常人触碰轻则落入鬼界,重则灰飞烟灭,但他例外。”
例外?
楚音突然好奇了起来,“何出此言?”
他为什么就能例外?
行瑾将地上的慕阳扶起靠在一颗树旁,抬头看向她是,冰晶赤眸微转,沉思了片刻才继续。
“你从前的名字叫楚晚时,本尊说的没错吧?”行瑾目光锁定着她。
闻言,楚音心里略有波澜,但面上却极为平静的点了头,“嗯。”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前身的名字,明明之前她都没提过。
可如今,她只觉得问的越多,自己的破绽就越多。
“楚晚时有个弟弟,叫楚阳,十年前因为修炼过度而走过入魔,从此消失于世……”
行瑾说到这里,话没说完,楚音便惊愕的问,“不是暴毙了吗?”
她的记忆里,还有楚阳当场暴毙……不对,没有。
想到这里,楚音看向慕阳的眼神逐渐诧异,“难道他是……”
行瑾其实说的已经很明显了,加上慕阳于林泉的日常互动,不难猜到这一点,只是之前她一直没关注这一块。
“是,他就是楚阳,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慕阳,皆因那场走火入魔的修炼……”
行瑾认真的给楚音补充着楚晚时没有的记忆,讲述这当年楚阳为什么走火入魔,又为什么变成慕阳的全过程。
全称听着楚音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阳走过入魔后便堕入魔界,五年内混成了魔尊的得力护法,只是也正因此遇到了身为鬼君的白妄。
白妄带着当时的慕阳参加魔界宴会,慕阳贪玩,玩着玩着便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身体日渐受损,死前为了不让鬼君孤身一人,使用秘术强行改变了楚阳的容貌。
楚阳也是有够倒霉,当时不过是出于关心才凑进了些,不成想竟被选中,成了他的替身。
听完行瑾的讲述,楚音忍不住蹲下身仔仔细细瞧了一眼楚阳脸上的那张脸。
“有什么办法把他的脸换成原本模样吗?”楚音微微蹙眉。
虽然她不是楚晚时,也不可能真的把楚阳当弟弟看待,但他是前身唯一亏欠过的人。
当初楚阳之所以会走火入魔,一是因为想要尽快强大保护姐姐,二是因为当时前身正在遭受楚天风的非人酷刑。
而她楚音,既然占用了人家的身体,也算是欠了人家一条命。
既然楚阳没死,那只能将这条命还到楚阳身上了。
行瑾看她在沉思,寻思了许久才道:“也许玉祢桉可以做到。”
如果是以前的玉祢桉,就算医术再神也不可能做到,但已经挤身修炼者行列的她,或许能做到。
“你先带他去玉荣华府,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稍后赶到。”
楚音起身目光复杂的扫了行瑾一眼,说完并没有等他回答便转身朝一个未知的方向离开。
行瑾转眸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此刻并没有多想,带着地上的人没多久便消失在原地。
余光见行瑾已经带着楚阳离开,楚音这才在原地停下脚步。
咕噜~
将涌到口中的老血艰难吞下,她直接就地找了颗树靠着,看着手腕处多出的一道白色奇怪印记,眸光略显落寞。
只是没等她苦笑出声,面前已经多出了一道白色身影。
“他们呢?”
白妄一来便见周围只有一个低着头靠着树身的女人,面色顿时狰狞起来。
伸出手臂再次扼住楚音的脖子,将她在一次高高拎了起来。
“别以为你是行瑾的女人,本君就不敢杀你!说,他们去了何处?”白妄眯起一双赤红的眼珠,目光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杀气。
然而,楚音只觉得这男人愚蠢极了。
“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好,你有什么资格被爱?”
楚音被掐的难受,说话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嘶哑,但她的眼神里却写满了嘲讽。
“何况慕阳已死,你连真假都分不清,真是可怜又可笑啊……呵呵……”
不顾嘴角溢出的血液,她冷笑着面对此刻表情越加狰狞恐怖的白妄。
早在发现手里突然多出的印记时,她已经意识到鬼君一定会随着印记找过来。
如果她跟行瑾一起去玉荣华府,怕是只会连累更多人。
即便有行瑾在场,也只是一时无事,行瑾不可能永远围着自己转,而只要手上的印记不消,她便随时都能被鬼君找到。
与其如此,不如痛快些。
不论后果如何,她都不想再体会那种躲躲藏藏的过程了。
“你……找死!”白妄被她的字字句句扎到了内心深处,暴怒之下狠狠甩手,将她一把甩到深渊。
林子里,楚音已经消失,只剩白妄一个人寂静地站在原地,脑海里全是楚音的话和自己关于慕阳的回忆。
而此刻被甩到未知黑暗的楚音,只觉身体正在无限下坠,身体仿佛被无数只无形手臂拖拽,沉重的力量让她无法挣扎。
眼前一片漆黑,犹如没有星星的雨夜。
但却并不寂静,周围全是一道道她听过或没听过的声音,强行指引着她的意识陷入更深的深渊。
与此同时,玉荣华府,玉林园,密室。
行瑾带着楚阳回到密室里时,玉祢桉和翠儿已经苏醒有一段时间,此刻正打坐修炼。
两人见密室突然凭空蹦出两个大男人,吓得僵了许久,直到翠儿发现另一个闭着眼的人是国师慕阳,这才震惊了起来。
“国师?”翠儿不认识人形的行瑾,但看到国师,下意识觉得应该不是坏人。
而玉祢桉却依旧没能正常回神,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直盯着面前的黑衣男人,虽然这次他头上没有露角,但那张脸她一生都不可能忘记。
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势和冷漠的眼神,还有当时将国公府屠杀殆尽后平静的表情……
玉祢桉至今无法忘怀,此刻完全被对方无形的气势压的根本不敢动弹。
“那个,你是国师的朋友吗?国师他这是怎么了?”翠儿凑近看了一眼紧闭双目的人,又抬眸一脸好奇地看着另外一个。
只是她这么一看,竟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行瑾瞥了她一眼,“照顾好他。”
想起楚音还在外面,他只留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话便不再啰嗦,闪身瞬间消失在原地。
翠儿目睹这人竟然能穿墙消失,愣了许久才回神重新将目光锁定到地上的国师身上。
行瑾重新回到林子里时,早已找不到楚音的身影。
在林子内寻了许久无果,却意外发现不远处的一个深坑里,躺着一个全身被白色包裹的男人。
凑近看去才看清这人是鬼君白妄。
看到白妄的时候,行瑾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灵力一出,将坑里的男人一把拉到了自己手上。
手指掐着他的喉咙,面色极致冰冷,“你把她弄哪里去了?”
一字一句皆充斥着无形的杀气,使得原本还沉浸在痛苦中的鬼君微微睁开了双眸,修长的白色睫毛自然地颤动着,苏醒的眼眸里略带嘲笑。
“你来晚了呢。”白妄勾着嘴角,目光毫无畏惧地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一人冷笑,一人皱眉。
“行瑾,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多管闲事,她是被你害死的。”白妄带着笑意感叹着。
他就是想将行瑾彻底激怒,好让对方跟自己认真打一场。
然而行瑾却只是将他从手里狠狠丢到一边,“若她有任何闪失,你就去给她陪葬!”
“好。”
白妄轻笑,目睹行瑾在眼前消失,心里竟有些期待对方赶紧回来杀自己。
……
深渊里,楚音已经闭上了眼睛,任由周围的声音一条条传进脑海,形成无数个有过或未有过的画面。
“音音,朕的小宝贝,你怎么又杀人了,昨日不是保证过不滥杀无辜了?”
“音儿,父亲不能陪你了,一个人要听你母皇的话,知道吗?”
“不要杀我……不要……公主殿下……求求你……”
“楚音,你生来就是魔女,不配成为储君候选人!”
“……”
脑海里由声音呈现而来的画面时有时无,女皇楚落弦的无奈、生父临死前的遗言、无辜宫女的求饶、同母异父姐姐的嘲讽……
一幕幕画面在她的脑海里堆积,而她的意识像是被禁锢在那座堆积的山下,被压的喘不过气。
就在她以为会被这些画面彻底湮灭时,一张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现。
男人五官精致,眉间一抹金色印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见到这张脸时,楚音意识一愣,双眸猛地睁开。
师尊?
他是她的师尊,也是楚国的国师。
“徒儿,静心凝神,紫气东来,不可懈怠。”
东?
楚音眉头微蹙,寻思片刻才将目光转到东边,果然发现东边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