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两个小太监推着一副棺木来到宫门口,为了不引起宫中恐慌,太医们将贵妃患了瘟疫的消息暂时压下了,所以大家还不知道。
守卫拦住了棺木,案例盘问了起来。
小太监拿出太医院独有的通行令牌说到:“死了个宫女,由于尸体不太干净就用棺木装了,应该有太医来打过招呼了,让我们给送出去烧了。”
守卫本来想开馆查验的,可棺木已经被钉死了,再加上确实有好几个人来说过了,一会儿会有一具尸体要运出宫,让他们不要阻拦,于是他们便放行了。
一出宫门,江城子跟连卿就迎了上来,两人带着面纱,对那两个小太监说:“公公好,咱们是义庄的,接到通知特意来收一具尸体。”
两个小公公被安排这件差事本就不太情愿,一听到有人来接手,心里瞬间乐开了花,两人都赶紧撒了手,说到:“那就交给你们了,推出郊外赶紧烧了啊,这是什么你们清楚吧?”
江城子低着头:“是是,上头交待了,小的一定小心,赶紧推去烧了。”
两个小太监点了点头就走回了宫。
江城子与连卿推起棺木就往僻静的地方走,本来他们是想回江城子的私宅的,但是寒姜蕊已经服毒两天了,为了她腹中胎儿的安全,两人一到没人的地方就打算给她解毒。
江城子急忙撬开棺木,棺材板一开,他就怒了:“哪个挨千刀的,这也太缺德了吧,人都’死’了,居然还要往她尸体上扎针。”
江城子气呼呼地看着寒姜蕊手臂上的好几根针,他正想伸手去拔,结果被连卿一把拉住。
连卿:“别动。”
连卿仔细地看着那些针扎的位置,然后严肃地说到:“不许拔。”
江城子喂寒姜蕊吃下解药后就抱起她到了城中的一个客栈,由于假死药解起来比较麻烦,为了确保不出意外,他们打算等寒姜蕊清醒了再出城。
连卿一直小心地护着她手臂上的针,直到寒姜蕊解了药,恢复了脉搏,她号了脉才拔掉了那些针。
江城子看着连卿问到:“孩子没事吧?”
连卿转过头看着他那副紧张的样子,打趣到:“这孩子真不是你的?”
江城子抬手就想敲她,连卿笑了笑,她刚想说要不是这套针法,这孩子可能就真的危险了,可她还没来得及说,门外街上就起了一阵骚动。
江城子微微推开窗,看到街上都是官兵,正所谓做贼心虚,平时看到再多的兵,他也没感觉,可这会儿他怎么看都觉得那些兵是来抓他们的。
江城子紧张地说:“完了完了,不会是被人发现了吧?”
连卿找了门口的小二问了问,小二回到:“说是桑丘国的公主逛街时遇到了小偷,她看见那小偷逃到了这一片,于是就硬要官府来抓人,哎……一个小小的公主,居然这么大脾气,也不担心扰民,真是刁蛮,客官放心,没什么大事。”
江城子听完就退回了房间,说到:“还好还好,只是抓贼的,反正咱们也不认识那个公主,查完了就没事儿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不,那公主认识我。”
江城子转过身就看到寒姜蕊坐了起来,他急忙走过去问到:“你感觉怎么样?”
寒姜蕊笑了笑:“我没事。”
说完她将手覆在了肚子上,连卿看着随即说到:“你放心,孩子也没事。”
寒姜蕊看着她,疑惑地问到:“隐姐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连卿:“这个稍后再跟你解释,你刚刚说什么,这个公主认识你?”
寒姜蕊点了点头,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到:“我在宫里跟她……吵过架。”
江城子:“什么?”
说完他又凑近问到:“吵赢了吗?”
寒姜蕊抬头挺胸:“当然了!”
江城子向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连卿真想去揪这两人的耳朵,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正经点?
她皱紧了眉头:“这下麻烦了,我易容的东西没有带,万一被官兵查到,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江城子想了想说:“不过就是几队官兵,大不了我背着三心,咱们冲出去。”
连卿狠狠瞪了她一眼:“冲出去?引起骚动,三心暴露了怎么办?”
说完三人都沉默了。
连卿看了眼街上的兵:“要是能避开这些兵就好了。”
江城子:“避开?怎么避?你知道他们会从哪儿过来吗?”
寒姜蕊一愣,随后她说到:“我知道。”
江城子同连卿疑惑地看着她,两人异口同声的问:“什么?”
寒姜蕊缓缓站起身走到门边:“跟我走。”
江城子跟连卿半信半疑地跟着,他们以为寒姜蕊知道什么密道或者隐秘的捷径,可寒姜蕊只是带着他们在街上走,只是每一次都巧妙地错开了那些官兵。
就这样,三人成功离开了官兵搜查的那片区域,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坐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一路往南。
炎谅醒过来已经是次日清晨了,他一醒来就冲到了乐微苑,乐微苑已经被连夜消了毒,熏了艾,寒姜蕊用过的被褥,衣物,茶具都被收走了。
炎谅看着空荡荡的宫室,不停地咆哮:“人呢?贵妃人呢?”
金不拿跪在地上:“王上,贵妃患的是瘟疫啊,为了防止传染,太医们已经连夜处理了尸身,送去火化了。”
炎谅:“火化了?谁准许你们碰她的?”
金不拿匍匐在地上,王上与贵妃的感情,旁人不懂,可他懂,他知道王上此刻有多心痛,也知道此刻一味的求饶是没有用的。
金不拿缓缓说到:“王上,若不及时将尸身处理了,贵妃患瘟疫的事就会传遍皇城了,贵妃生前已经因为莫须有的事被人非议了,王上难道希望她去世了还被人诟病吗?”
炎谅睁着鲜红的双眼,一言不发。
金不拿:“王上可以杀了奴才,可以杀了太医,可是奴才请王上明白,请王上明白过来……”
金不拿抬起头看向炎谅,含着泪说到:“贵妃……已经不在了。”
炎谅呆呆地坐到床上,摸着身下这张毫无温度的床,是啊,那个女人不在了,他当然知道,他可以杀了所有的人,可即便这样,他的三心还是不在了。
炎谅多么希望这只是他做的一个梦,梦醒了,三心还在这里,可这空荡荡的宫室给了他一记狠狠的耳光。
他匆匆跑来,不仅看不到她的身影,所有她的痕迹都不见了,就好像她未曾在这里出现过一样,除了自己手上那个暗红色的扳指。
炎谅坐了好久,金不拿也跪了好久,而后金不拿忽然听到他说:“把贵妃的东西都找回来,谁要敢拿,朕剁了他的手。”
金不拿应了一声,赶紧踉跄着起身,寒姜蕊用过的被褥,穿过的衣物都被烧了,只有器具跟首饰还在,金不拿命人仔细地消了毒,就带着东西回了乐微苑。
他将东西放回原位,就默默退出了寝殿。
炎谅拿起那串护身符就坐回了床上,一坐就是三天,这期间他不吃不喝也不上朝。
由于没有王上的首肯,太医不敢私自发布贵妃的死讯,也不敢提瘟疫的事,怕引起恐慌,索性宫中一切如常,除了贵妃并未有其他人染上。
由于炎谅一直待在乐微苑,朝臣们议论纷纷,私下里也在指责贵妃魅惑君王。
桑丘国使者也几次进言说想与王上讨论和亲事宜。
可炎谅就那么一直坐在寒姜蕊的床上,不管谁敲门都不应。
到了第四天清晨,金不拿无奈请来了元祈。
元祈来到乐微苑,推开房门就看到炎谅抱着膝盖坐在墙角,他神情一晃,似乎看到了当年宫变后的那个小炎谅。
三王作乱被平定后,炎谅成为了下一任炎帝,紧接着他的母妃被赐死,登基前一晚,元祈去找他想交给他兵权,他记得当时走近寝殿看到的也是这么一幕。
一个孩子抱着膝盖缩在墙角,而如今这个孩子长大了,强大了,却依旧那样无助地缩在墙角。
寒姜蕊出现的这段日子,元祈看到了一个最最鲜活的小六,他知道此刻就让他振作起来很残忍,他可必须这么做,因为炎谅不止是小六,他更是炎帝,他肩负的重任让他不能一直这样沉浸在悲痛中。
元祈坐到床边,看着炎谅手中的那串护身符,平静地说到:“你母妃当年忍辱偷生将你养大,又为了你甘心赴死,不是为了看你在这儿作践自己的。”
炎谅将头埋进膝盖,没有做声。
元祈:“你还有天下,你还有你的责任。”
炎谅没有抬头,他闷着头说到:“可我只要她,只想要她,为什么,为什么我留不住她?”
元祈叹了口气,他伸手轻轻抚摸着炎谅的头,就像当年那样,然后他无奈地说到:“小六,你是扎根在黄土厚壤里的大树,而她却像是山间的一阵清风,再高大的树也留不住一阵风。”
元祈走后没多久,炎谅也起身离开了乐微苑,在他跨出乐微苑大门的那一刻,乐微苑又再次变成了宫中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