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越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梗着声说不出话来,又急又猛的点头,下巴一下下地点在顾衍的肩头,惹得他又气又好笑,直道:“别点了,瞧着挺聪明的小姑娘,犯起傻来怎么一点不含糊。”
辛越喝醉了,脑子就是直来直去地不加思考,之前生气便是气到底,如今知道自己气得没理由,便满心思都觉得顾衍受委屈了,受大委屈了,母性汹涌地来,一连往他的脖子上、脸上能瞧见的地方叭叭地亲了十几口。
顾衍浑身都僵了,素了三年的身子一下被她点燃,他忍着胀疼,额上青筋突突地冒,滚滚燎原的大火没把他的理智烧了,到底还记得自己承诺过的等她再次愿意。
一把扣住她的后脑,不让她再傻乎乎地撩拨,喘着粗气说:“别闹。”
辛越泪眼汪汪地抬起头,当他真委屈得不愿理自己了,抽抽噎噎说不出一句整话,“我,我也原是同你置气,我不该同你置气,这样,这样原本清清白白的,你不要误会,我,我就是见了陆于渊高兴,他就跟辛扬一样,你把他当辛扬,就……就会觉得他顺眼多了。”
顾衍一时无语,这话一说,不知道是他更可怜些,还是姓陆的更可怜些。
他勉勉强强压下心头的邪火,将人轻轻柔柔放在床上,掖好被子,一下一下地抚着她哄她睡觉,声音嘶哑又低沉:“傻姑娘,今夜是我急了,阿越别怪我,乖乖睡觉,明日我在家陪着你。”
床上的人却不肯好好睡觉,半睁着眼,像汪了一泉春水,软软地往他身上缠。
顾衍猛地翻了个身,俯下身吻上怀里不安分的小家伙,待他喘着气松开她,却发现人已经闭上了眼,呼吸越发均匀绵长了。
他只好黑着脸躺回去,对着帐顶自言自语,“陆于渊对你居心不轨,我怎能放心他使这种手段引你出去?”
“什……么……”男人的怀里太暖和,辛越将睡未睡之间,手里揪着他身前的小盘扣,呢喃了一句。
“辛越,嫁给我,你后悔过吗?”顾衍低下头,看着她的侧颜,轻轻地问。
怕她回答,又怕她不回答。
“后悔啊……”
顾衍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又听她翻了个身嘟哝,“我好像没想过……能后悔的吗?”
“自然不能!”顾衍拍了一下她的娇软腰臀,换来一声嘤咛,又抚着她的背,如往常一般哄着她入睡了。
两人皆是一夜好眠。
……
“嗯……”
天刚蒙蒙亮,整个屋子尚沉在浓酽酽的灰暗当中,辛越便抱着脑袋在床上打滚。
外间轻手轻脚在烘衣裳的红豆听见动静,连忙捧了一盏温温的蜜水进来,眨眨眼打趣道:“夫人,侯爷一早就吩咐了给您温杯蜜水,说您一早起来准会头疼,侯爷说得真准呢!”
辛越坐起身接过,猛地灌了一口,入口清甜润胃,口中的苦意都褪下去了不少,才哑着声音嗔了一句:“顾衍给你多发工钱了?他人呢?”
红豆挂起帐帘,芋丝也走了进来,闻言道:“侯爷在院里打了拳,这会子在沐浴,刚打发人来瞧您醒了没呢。”
又仔细看了看她额上的红肿,“呀,肿得这么大,奴婢去取药膏子来。”
“唔。”又抿了一口蜜水,小口小口地让它滑下喉咙。
小丫鬟点起屋内的青玉高台莲花灯盏,将内室照得暖黄一片。
辛越一下就瞧见了两个大丫鬟脸上红红肿肿的眼睛,招招手让她们二人过来,“昨日的事,你们受委屈了。”
芋丝又红了眼眶:“夫人,奴婢哪里委屈,只恨自己没用,护不住您。”
“若是个贼人,可如何是好,夫人之后,出门还是带个侍卫吧。”红豆拧干帕子给她敷了敷脸,十分后怕。
辛越揉揉耳朵,由她二人摆弄。
她还有些蔫蔫的,宿醉后却再睡不了回笼觉了,顾衍掀开厚毡门帘,屏风后绕过来正好见着她发呆。
身上只套了件鹅黄色挑丝烟罗衫,睡眼惺忪地坐在桌前,两只眼睛微微肿着,倒不像平日里跳脱明艳的样子了。
像只小呆鹅。
他撩起袍子坐在她身边,拿手指戳了戳她的眼泡,换来她迷蒙不解的眼光,复又收回手一本正经道:“我戳一戳看这肿泡会不会破。”
“……”傻子都听得出来他在嘲笑自己,顿时直起身来了斗志,夹起一块酱牛舌往他碗里一放,“你不如吃一吃看会不会咬着自己。”
说完,二人都同时“噗嗤”笑出了声。
他将桌上一碗蜜水移到她跟前。
“喝点蜜水润润。”
“嗯?怎么用碗装?”她看着跟前的青花瓷大海碗,这是要她喝一大碗?还吃不吃饭啦。
顾衍好整以暇看着她:“夫人不喜茶盏,日后便用碗装茶水罢。”
“……”
一顿早膳用得他舒心又饱足。
辛越暗自腹诽,堂堂定国侯竟如此记仇。
刚漱完口,老倪来报西南王已经到了花厅,顾衍吩咐了一声带到书房,却反身向内室走去,出来时手上拿着一个小瓷瓶。
扒开瓶盖,从里倒了些许清乳似的药液到掌心,覆在一处搓得热了,细细地按在她的额头,边按边问:“疼不疼?”
辛越拧着眉头,“不疼,胀胀的。”
“亏得没破皮,不然还得疼好几天,往后要喝酒,我陪你,在家喝,上外头喝都行,否则夫君在家摆着是做什么用的?”
“啊,知道了……”
男人太贴心,她有些不习惯。
“我去前院,午间便回来。”
夫人太乖,他十分开怀,笑着捏捏辛越的脸颊便见客去了,临走前还指了屋外的十七进去给主子请安。
经过昨夜,顾衍是心有余悸,若是那姓陆的起了心要将她偷出城去,或是对她有什么不轨,甚至下了药害她该如何,这事也不能指望那个给人两句就哄走的傻姑娘。
便趁早膳跟她说了,从今日起十七就是她的暗卫,他也不必再吩咐人暗中跟着她,把人提到明面上来,一则行事方便,二则免去日后不必要的波折。
十七半大不大,还是在长个子的时候,生得白白净净,一打听竟然是永夜下手最狠的一个。
辛越不由咋舌,打量了一眼桌前单膝跪着的少年,就让人起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
想着人好歹日后就跟了自己,又简单问了几句,“多大了?”
“回夫人,十七。”
“……你们的名字都是按岁数来叫的?”那也太离谱了,永夜不知多少人,同岁的想来也不少吧。
少年有些疑惑,夫人怎会如此想,老老实实道,“入营时按战力高低取的,属下排在十七。”
辛越来了兴趣,笑眯眯问:“那排在第一的是谁?是顾衍吗?”
这下少年真不理解了,“夫人,侯爷是主子。”怎么能和他们这些暗卫比照。
辛越也觉着自己问得傻了,又指了指屋外头,问:“这府里可有比你排得更前的?”
“无。”少年扬起了眉,颇有些骄傲。
辛越笑得前仰后合,摆摆手让人下去了。
明日便是除夕,大小官员开始休假,说是休假,不过是大伙忙过了年终盘点与官员考绩等事,能缓下阵来便是。
便是过年休假期间,各路官员也是打着拜年问安等理由开始走动打点。
考绩好的想着能得一个前程光明的职位,考绩出了岔子的盼着求着能饶得轻缓,悬着一颗心不知会贬到哪儿,如此种种,过年反而是人情更盛的时候。
如顾衍这样的,过年与平时只差了个不用入宫的区别,该处理的事一件也没少。
顾衍去了书房,她便让红豆去唤了府里的牛管事来。
顾衍自小便是从军营里摸爬大的,故而管理府里也有些沿用了军营里的模式。
老倪便是总管府里大事,以及顾衍的所有产业并些朝事安排,他手底下亦有些分管各类的大管事,牛大管事便是管理府里的物事,大的如桌椅柜架,小的如花盆烛台,都是他总管,他手底下还有更小的细分,如专管碗碟盘盏的,专管花园子物事的。
如此整个定国侯府层层递进,每个大小总管都按事务类别大小配小厮丫头,有了问题也只问大管事,十分高效。
定国侯府的这个管理方式辛越一度很欣赏,二人刚成亲时她便同娘亲提过。
当时娘亲若有所思,后汲取了其中精华,便是层层管理,专人负责,如此实践了一两月之后,娘亲专程笑意盈盈地上门来同她分享了成果。
原先府里大事小情都得问过她或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有时事太多,多少会有些遗忘甚至推诿扯皮的情况,如今这么一改,倒是让府里焕然一新,更有条理了起来,连他爹爹都感觉使唤小厮传个话取个东西都比原先快多了。
牛大管事说话间便到了栖子堂内院的正屋外等着,双手不住地搓揉,神色间有些紧张,这是夫人第一回传唤自己,脑中不停过着这几日的安排,设想夫人会问哪些话,自己又当如何答。
想着想着便见一身着天青色一等丫鬟服饰的姑娘打了帘子,探出一颗头,脆生生地问道:“可是牛大管事?”
牛大管事本名唤牛全,连忙拱手作揖恭敬道:“您是夫人身边的红豆姑娘罢?小人便是牛全。”
“那便请进来稍坐会吧,夫人还在里屋呢。”红豆掀了帘子,站在一旁,笑盈盈地让牛全入内。
牛全不是第一回进侯爷夫人的内院屋内了,这屋里的一桌一凳,一榻一烛都是由侯爷亲自绘了堪舆图,经他的手摆放的,但夫人侯爷入住后他便没再进来过了。
不着痕迹地环顾了一眼正堂,与自己摆放的略有些不同,书画换了应季的仕女赏梅图,看起来竟像是侯爷亲自画的,果然,底下还署了侯爷的名。
牛全不禁心下感叹,都知道侯爷宠夫人,不成想不但这一室摆设都是侯爷亲自掌眼,连书画都是亲自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