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是被痛醒的。
空气里飘荡着浓郁的消毒水味道,白薇薇忍着剧烈的头痛,眯着眼睛习惯性的去床头摸自己的手机。
但是手下床单的质感有些粗糙,她明明记得自己前几天才在x多多花了九块九拼了床纯棉床单换上,这才睡了几天怎么就给睡出包浆来了?
越摸越觉得不对劲的白薇薇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一阵吵人的“嘎吱”声随着她的动作在身下响起来,她顿了顿,迎着刺目的白光睁开了肿痛不已的眼睛。
然后就整个人懵住了。
入眼并不是自己刚刚搬进去的小出租屋,而是一片刷着一半白漆一半绿漆的粗糙墙面,她茫然四顾,空荡的大房间里摆放着好几张老式铁架子床,自己坐在其中靠窗户的一张上,身上盖着的床单被子飘来一股刺鼻的味道,原本的白色被洗得发黄。
白薇薇被熏得直想打喷嚏,好半天才注意到被单上似乎还整整齐齐印刷着几个褪色的红字,她赶紧扯过来仔细一看。
“c市铁路职工医院”
c市?铁路?职工医院?
还不等她消化完自己突然进了医院的事,更大的惊吓让她不禁头皮发麻。
原本纤细修长带着一点薄茧的手不见了,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胖爪子随着她的动作机械的张开,握住,张开,握住
白薇薇顺着小胖爪子往上看,肥嘟嘟藕节似的臂膀,肉唧唧面团似的小肚子,她颤颤巍巍伸手捏住自己圆滚滚的脸颊,疼痛感让她意识到自己真的没有做梦,顿时悲从中来:卧槽!我这是变小了吗?!!!
还没等她想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隐隐带着哭腔,跟着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离病房越来越近。
“妈!您说我跑车的时候您能帮忙照顾薇薇,就是这么照顾的吗?这都进医院了!”
另一个苍老的女声带着尖锐的破音,大声反驳。
“怎么?你是嫌弃我吗?我来帮忙还错了是不是?明明是你那赔钱货女儿自己皮得要死,摔下楼梯进了医院,还怪上我咯?”
沙哑女声明显被噎了一下,苍老女声似乎是看准她不敢回答,不依不饶的叫嚷。
“要我说,你那女儿也是个不省心的,反正志国不在了,我看你干脆趁着她还小不记事扔回乡下,自己找个人改嫁算了!”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那道沙哑女声终于忍无可忍,掷地有声的开口。
“妈!您不要再说了!薇薇是我女儿,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丢下她改嫁的!志国的抚恤金我也全都留着给薇薇以后读书当嫁妆的,您想都不要想!”
悄悄竖起耳朵听八卦的白薇薇闻言不觉有点羡慕这个叫“薇薇”的孩子,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已经被打开,匆匆走进来两个人。
为首的年轻女人看着也就二十七八岁,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圆脸蛋大眼睛,一头短发看着极为精神,不过更让白薇薇吃惊的是她那身深蓝色制服——老式军装式样的套装,剪裁得十分宽大,头上戴着同色系的无檐布制软帽,帽子上锥着个“路徽”标志的五角星。
白薇薇眨了眨眼:这身打扮是在拍电视剧吗?看着旧得好真实啊!
年轻女人满脸焦急,一看到坐在病床上的白薇薇就着急忙慌的扑了过来。
“薇薇!我的宝贝儿,你有没有事?身上还疼不疼?”
她扑来的时候看着凶猛,但是抱着白薇薇的手臂却极为轻柔,仿佛怀里是什么珍宝一般透着点小心翼翼,上下打量白薇薇有没有伤口的眼神里也满是疼惜。
白薇薇彻底懵了,小心翼翼的问。
“你、你哪位啊?”
年轻女人脸色一变,捧着白薇薇的脸蛋提高了声音。
“薇薇,我是妈妈呀!”
白薇薇不由得歪了歪头,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句。
“妈、妈妈?”当了二十几年孤儿,她哪里来的妈妈哟?
年轻女人整个人颤抖起来,不可思议的摸着白薇薇的脑袋,似乎是想看看是不是哪里被摔坏了,她手心的冷汗打湿了白薇薇的头发,冷风一吹,白薇薇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
年轻女人很快注意到她的异样,连忙跑到病房门口对着外面叫嚷。
“大夫!大夫!麻烦你过来看一看!”
跟在年轻女人身后一起进来的老太太穿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黑色衬衫和黑色裤子,被洗得隐隐发白,套在身上看着并不怎么合身。
不过比起她的穿着,她的长相更令人印象深刻:颧骨高耸,吊稍眼薄嘴唇,下巴也十分尖细,透着股刻薄凶恶的气息。她冷眼看着年轻女人焦急的叫着医生,冷冷一笑。
“不就是摔一跤吗,矫情!”
这话成功激起了年轻女人的怒火,她转过头瞪了一眼老太太,毫不留情面的说。
“妈,我看您也忙,今后我自己想办法,就不麻烦您专门来照顾薇薇了。”
老太太听到女人的话,立刻竖起了眉毛,着急的哇哇乱叫。
“你想办法?你能想出什么办法?还不就是乱造我家志国的卖命钱!背时啊!我辛辛苦苦养大志国,他死了国家发的卖命钱你竟然敢一个人吞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嗓门大,叫嚷的声音在隔音不怎么好的病房里立刻传开来,引得隔壁几间病房的病人和家属都围了过来,站在门口看热闹。
“哟,这不是白家那口子嘛?”
“白家?哪个白家?机务段的还是车务段的?”
“嗨!去年那个救小孩被轧死在铁轨的铁路公安你不知道啊?”
“你说白志国我不就知道了!这是他家的?”
“可不是!他老婆客运段的,跑g市那条线。”
“好好地这是怎么了?婆媳俩咋闹起来了?”
白薇薇耳朵灵,很快就把外面的窃窃私语听了个七七八八,总算理清楚了自己现在的状况。
自己一觉醒来似乎就变成了小白薇薇——一个普普通通的铁路子弟,爸爸白志国是铁路公安,去年为救人殉职评了烈士,妈妈黎瑜——就是那个站在门边的年轻女人,工作是铁路乘务员,跑长途期间怕自己没人照顾就托小白薇薇的老太帮忙照管一下。
但白家老太不知道是不是觊觎白爸爸的烈士抚恤金,估摸着在私底下搞了好些小动作,小白薇薇在她家暂住的时候不是这里受伤就是那里受伤,这次更过分,直接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