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家

母子俩闹腾的声音渐渐远去，黎瑜也不再耽搁，三两下给白薇薇收拾好就牵着她的手离开了医院。

职工医院离家属区还挺远，黎瑜怕大病初愈的白薇薇走不动，几次想去抱她，搞得白薇薇还挺不好意思，但是看着黎瑜眼下淡淡的阴影还是坚定拒绝了。

她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素色粗布衣服，倒腾着小短腿蹦蹦跳跳走在黎瑜身边，顺便观察一下自己穿到的年代。

入眼望去周围一片灰扑扑的，不甚晴朗的天空上看着倒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就是阴沉沉的。

白薇薇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恍然记起c市以前似乎是叫做“雾都”，当年地理课上老师提过c市因为地形和气候的关系，常年有雾气，早年间又以重工业为主，环境污染有点严重。

黎瑜牵着白薇薇走在一条尚算热闹的长街上，四周的房子都是矮矮的砖瓦房，一眼望去都是老旧的青灰色。马路不甚宽阔，但是看着地面还算干净整洁。

一路上，不少行人都向黎瑜打招呼，看得出来她在单位人缘应该还不错，连带着无情的问好机器白薇薇也备受关注，一路走来凭着甜甜的笑脸收获了许多夸赞，几个阿姨还悄悄塞了几颗酥糖给她。

不过他们的眼神白薇薇十分熟悉，那是一种又带着点同情又带着点优越感的眼神，自小她就在身边每一个知道自己是孤儿的大人脸上看到过。

白薇薇自己倒是习惯了，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开开心心的把收到的零食放进了上衣口袋里，很快就根据周围的环境对自己穿来的年代做了个粗略的判断。

这应该在五五年到六五年之间，也不知道到三年饥荒没有，她悄悄打量着经过自己的行人，虽然穿着朴实但是没有特别面黄肌瘦，看不太出来到底是不是受灾那几年。

至于白薇薇自己的小身体，放眼望去整条街，还真找不出个比自己更加圆润白嫩的小孩儿了，由此可见黎瑜有多疼爱女儿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暖，紧了紧牵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十分纤细漂亮的手，指腹带着一点薄茧，特别小心的用柔软的掌心包裹住自己的小手。

黎瑜感到握自己的小胖手似乎是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低头问。

“薇薇是不是走累了？妈妈抱你吧？”

白薇薇摇摇头，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姐和那些阿姨们塞进来的糖果，笑眯眯的递给了黎瑜。

黎瑜微微一愣，随即眼眶发红，笑着接过糖果又塞进了白薇薇的小口袋里。

“薇薇自己留着，妈妈不爱吃甜的。”

白薇薇想了想，大街上一大一小推来拉去不好看，打算等会回家直接剥了糖果喂她嘴里。她才不信会有女孩子不爱吃甜食，要不然以前学校门口的奶茶店生意怎么会那么红火。

母女俩走到长街尽头，在一个岔路口往下走，很快就来到一个长长的阶梯顶上。那阶梯朝下看去至少有百来阶，阶梯两边是一些半新不旧的瓦房，两人拾级而下，还经过了一个小公园。

小公园里矗立着一颗大树，树下摆放着几个石头粗刻的板凳，几个大爷拿着旱烟坐在那儿，正高谈阔论当今的形势。

白薇薇正想仔细听听好琢磨下现在到底是哪年的时候，有个小孩子却叫出她的名字打断了她的思绪。

“白薇薇！你这是出院了吗？”

白薇薇一愣，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那里正站着几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正绷着皮筋跳得欢快，其中一个刚跳完就“噔噔噔”朝着自己跑来，热情的邀约。

“一起跳皮筋儿啊！”

白薇薇这下才有点慌，一是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小女孩姓谁名谁，一开口就怕露馅，二是她贫瘠的童年生活里根本没有跳皮筋这项运动，自己要真上去了铁定绊倒丢人！

幸好就在她大脑飞速想着借口拒绝的时候，黎瑜已经微笑着开口对那小女孩说。

“薇薇这才出院，医生让她多休息，今天就不能和你们一起玩啦。”

小女孩一脸遗憾，对着白薇薇挥了挥手就跑回去继续跳了起来。

“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小女孩儿们带着嬉笑的声音飘荡在耳边，让白薇薇对自己未来的生活多了几分真实感，想着想着竟然开始暗自忧心起来。

黎瑜低头看女儿嘟着小嘴，以为是自己不让她去跳皮筋生气了，赶忙伸手抚了抚白薇薇的背，开口哄道。

“乖孩子要听医生叔叔的话哦，这样吧，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要是天气好妈妈带你去动物园看大熊猫好不好？”

白薇薇闻言有些怔忪，她没想到黎瑜对自己的情绪这么敏感看重，一下子更是说不出话来了，只有直接扑到黎瑜身上，把脸埋进到了她的深蓝色制服上。

黎瑜其实也察觉出这次跑车回来白薇薇的情绪有些变化，但她以为是自己出去这段时间女儿被白家那些人给欺负狠了，心里是又心疼又气愤，赶忙蹲下身平视女儿的眼睛。

“薇薇，老太他们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理，妈妈保证就你一个女儿，绝对不会丢下你的！”

白薇薇本来就感动得一塌糊涂，听了这话更忍不住了，终于“哇”的一声大哭出声，什么面子里子都不顾了，肆意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她白薇薇，有妈妈了！！！

黎瑜哭笑不得的抱着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白薇薇回到了两人蜗居的小平房里，几座小平房围成一个小小的院落，中间搭了个灶台，每到晚饭时间大家就会聚在一起边聊天边煮饭。

母女两人住的是靠里的一间，打开房门看着里面黑黢黢的光线不怎么好，黎瑜摸索着开了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小小的一方空间，白薇薇抹去脸上的泪痕，羞涩的下了地走进了自己未来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