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文盲

白薇薇眨了眨眼睛，黎瑜感觉得自己的手心被细密的睫毛扫过，痒痒的。她一手紧紧捂住女儿的眼睛，另一手拖着她很快就走出了医院大厅的大门，但是门外的地面依然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在干净的路面上散发着湿润的腥气。

肖如故看黎瑜拖着白薇薇走的很艰难，不觉得失笑。他倒是想帮黎瑜抱着白薇薇减轻点负担，但是他已经读初中不是小孩子了，对性别有了认知。想了想后，他谨慎开口问道。

“黎阿姨，要不我帮你拿包吧？”

黎瑜今天出门的时候背的包并没装多少，但是一天下来，冠x园的糕饼和满满当当的饭盒把整个包给撑得鼓鼓的，挂在肩膀上在粗布衣服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子。

她本来想拒绝，但是为了避免路上的大片血迹给白薇薇留下心理阴影，黎瑜还是点了点头。

“小故真是懂事啊，麻烦你了哈。”

肖如故淡淡笑着，跟在两人身边，配合着白薇薇的小短腿亦步亦趋的走着。附二院离汽车站并不远，肖如故把母女俩送上车后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几颗小白兔奶糖，塞进了白薇薇的手里。

白薇薇激动得小脸通红，呜！男神真是人太好了！居然给她糖！吃是不可能吃的，她默默捏着奶糖决定等会扔进便利店里当珍藏。

黎瑜看着双眼亮晶晶的女儿，有些怀疑这不争气的模样到底是随了谁？她当初和薇薇她爹谈对象的时候可矜持着呢。

肖如故并不知道母女俩的心理活动，把人送到汽车站，目送汽车开走后他总算松了口气。

薇薇妹妹的眼神其实有那么点可怕来着

黎瑜和白薇薇回到小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工作日的夜晚，小院里的灶台边围满了烧晚饭的邻居。白薇薇经过的时候大概打量了眼各家各户的锅里装的东西，不由得悄悄庆幸。

虽然她有便利店傍身，但是在这个年代里人人都面黄肌瘦，她却吃得珠圆玉润，明显太过打眼了。

幸而穿越大神格外开恩，让她穿到黎瑜女儿的身上。白薇薇大概能估算黎瑜的工资，应该就堪堪够母女俩用，估摸着没什么盈余。

不过黎瑜又是真的把全身心都扑到了女儿的身上，所以即使在当下如此艰难的状况，白薇薇的日子也过得异常滋润。

看吧，小院里的邻居们顿顿三合面馒头加小咸菜，偶尔一顿清汤寡水的玉米面糊糊都是打牙祭了，像她家偶尔有顿白面做的面条，就能引得全小院的围观。

她摇摇头，主动跟着黎瑜身后把中午在附二院食堂里打回来的饭菜拿出来放进锅里准备热一热再吃，旁边的大婶好奇的伸过头一看，惊叫起来。

“哟，小黎啊，这是从哪里打来的哟，白米饭？还有蒸鸡蛋！”

大婶的音量没有刻意压低，顿时又引来了全小院的新一轮围观。

“这白米饭可真散疏，哎，我都好久没吃过大白米了。”

“还有蒸鸡蛋，哟，还有油渣炒的白菜，可真香啊。”

“小黎，这是你从哪里买的呀？我今天吃的一食堂，没见这些饭菜啊？”

黎瑜嘴角含笑，把饭盒里的饭菜腾进碗里，放进锅里后再盖上锅盖阻断邻居们的视线，回答道。

“今天我带薇薇去市中心的附二院做检查，这是中午在医院食堂里打的饭菜。哎，你说这有知识有文化就是好啊，那些医生天天都这么吃，可让人羡慕啊。”

邻居们又是一阵哗然，他们小院虽然也都是铁路职工家属，可铁路职工也是分等级的，他们小院里多半都是通过招工进的铁路系统，有个小学文凭能认几个字的都是里面水平高的，听说市中心医院里的医生天天吃这么好，心里不由得酸叽叽的。

邻居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里，程秀兰尖酸的声音格外突出。

“什么啊，职工医院的食堂又不是没人去吃过？哪有这样的饭菜，我说黎瑜啊，这该不会是你上哪里去违法犯罪搞回来的吧？”

黎瑜闻言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这个帽子扣得着实有点过分，连最先发出惊呼的大婶也皱起眉头训斥起来。

“程秀兰，你自己听听你说这是什么话？人家小黎说的是市中心的医院，可不是职工医院，你没去过就不要乱开腔！”

程秀兰面对想动手的黎瑜还能怂一怂，面对小院里其他邻居可就硬气了，她叉着腰不甘心的反驳。

“她说市中心就是市中心啦？市中心我去过，看着和我们这明明没什么两样，她随便胡诌的你们也能当真？”

黎瑜气得感觉全身的血都在往脑袋上涌，挽起袖子就想和她干一架，但也就在这时候，大腿上的裤子传来轻微的拉拽感，她低头一看，白薇薇仰着小脸慢悠悠的说。

“妈妈，你买东西的发票呢？”

黎瑜这才想起来，今天一天从出门坐的公共汽车，到了医院挂号买病历本，在食堂用钱和粮票买医院的饭票打饭菜，还有去冠x园买糕饼，全都是有发票作证的！

想到这里她挺直了腰杆，“噔噔噔”转身回屋拿了包出来，从里面翻出一大把发票，故意在程秀兰面前挥舞。

“你不是不信？这可是我今天的发票，你要不要看看？”

不过，黎瑜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特意发出一声嗤笑。

“哎呀，我怎么忘了，程秀兰，你可是一个字都不认识的！”

这话一下子踩到了程秀兰的痛脚，她炸了毛似的蹦跶起来，指着黎瑜声音尖锐得像是粉笔划过黑板时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高音。

“黎瑜！你欺负人！”

黎瑜把发票重新塞回包里，看着被几个邻居拦住不让靠近的程秀兰，心情畅快的掀开锅盖，鸡蛋和油渣的香气随之扑出来，盈满了小院的上空。

她当看不见骂骂咧咧的程秀兰，在邻居们艳羡的目光里，哼着小曲把饭菜端到了屋里的小饭桌上，和白薇薇美美的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