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白眼狼

计梅见着邹文安主动站出来帮白薇薇说话，心里又酸又涩，更觉得难受了，被揍得像颜料盘开花的脸扯动着做出愤怒的表情，怒吼出声。

“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来质疑我的决定！滚！都给我滚！”

孙小萍虽然这么多年来早就已经习惯了亲妈的喜怒无常，但是也被她突然一嗓子的叫嚷给吓得瑟缩了下，镇定下来后就连拉带拽把气得要命的白薇薇带出了病房。

邹文安看着突然失控的计梅，口罩下的嘴撇了撇，也跟在两个小姑娘身后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计梅仍旧发着脾气，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渐渐把其他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吸引了过来。白薇薇见状懒得再去跟个精神病起争执，就想把孙小萍带着离远一些再仔细问问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孙小萍停住了脚步。

白薇薇惊讶的转头看着面黄肌瘦、穿着明显不合身衣服的小姑娘，她曾经黑得发亮的瞳孔此刻已经暗淡无光，微微凹陷的小脸上不再是灵动，只剩下无尽的麻木，她低垂着头，声音里满是怯懦。

“薇薇，那是我妈妈。”

白薇薇沉默了，无力感排山倒海向她涌来，此刻的她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家伙，对着即将被亲生母亲抛弃的小伙伴即使想伸出援手，但在时代洪流下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她抬手摸了摸孙小萍的头发，沉声说。

“那样自私的人，不配当你妈妈。”

白薇薇说话奶声奶气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引来了身边其他人的注视，对于现下的思想观念来说，她这句话实在是离经叛道，有违公序，立刻引发了批判的声音。

“这是哪家的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没道理？”

“好像是白家的？”

“哪个白家？”

“还有哪个，去年救人死了被评烈士那个铁路公安！”

“哦哦，老婆特漂亮跑g市线的那个吧？两口子人倒挺好不过怎么教的孩子，这是要养条白眼狼出来啊！”

白薇薇面对指指点点异常淡定，拉着孙小萍的手认真的说。

“主席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就算现在没有办法，但是不要放弃呀。”

孙小萍仍旧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一直站在门边看戏的许灿走过来拍了下白薇薇的额头。

“小鬼，还讲大道理哪，时间不早了，快走，我送你回家去！”

白薇薇还想再说几句，但是孙小萍始终低着头不言不语，让她觉得十分挫败。邹文安也揽住白薇薇的肩膀说。

“行了，薇薇你先回去吧，我有空再去劝劝。”

白薇薇没得法子，最后还是被许灿拖着走出了医院。夕阳下的大地一片金黄，天空上飘着灿烂的晚霞，预示着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一大一小走在长街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许灿这两天跟白薇薇接触了不少时间，越发觉得这小姑娘长得挺娇小，思想却又成熟又怪奇，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白薇薇也一路沉默，回到小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她闷闷的跟许灿打了招呼，就独自走进了小屋，连灯都没开。

小屋里采光通风并不好，加上c市是出了名的两江交汇之地，外加身处盆地之中，特别潮湿，所以院子里的邻居们都喜欢把门窗敞开，多通风可以少生些霉气。

但是白薇薇现在心情郁闷，进屋就把门给锁了，窗帘也不拉开，和衣躺在床上想着今天遇到的计梅。

在当下这个时代下，就算伟人喊出了「妇女要顶半边天」的口号，但还有许多人没有真正从思想上扭转过来，仍旧认为家里一定要有个男人撑住，并且为此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

白薇薇也很迷茫，不知道计梅这样的做法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她只是十分可惜，孙小萍那么努力可爱的孩子，她的精彩人生才刚刚起步就被抹杀掉。

她有些庆幸自己穿来时遇到的母亲是黎瑜，一个即使没了丈夫也努力靠自己生活的坚强女人，她简直无法想象，要是自己穿到了孙小萍的家里，会遭遇多少挫磨。

想到这里，白薇薇心神一动，人已经到了便利店里。她这个人吧，一不开心就喜欢吃些垃圾食品，正好黎瑜不在，白薇薇决定放纵一回。

她左一口泡面，右一口冰阔洛，中间啃口火腿肠，完了再整个冰淇淋，小肚子不一会儿就撑得滚圆。

所以当她回到小屋时，整个人只能像条咸鱼一样瘫在床上，好半天都动弹不了。

就在这时候，门上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伴随着邻居余婶的声音顺着门缝传进来。

“薇薇呀？你回来了吗？”

白薇薇一个激灵，艰难的从床上跳起来，挪动到门口打开门露出小脸来。

“余婶，我已经回来啦！”

余婶顺着打开的门缝往里看去，里面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赶忙问道。

“薇薇呀？吃晚饭了吗？还有家里怎么这样黑，是不是灯坏了呀？”

白薇薇摇摇手，摸到墙上的拉绳往下扯，小屋里就亮起了昏黄的灯光。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做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说。

“谢谢余婶，我吃过啦，今天在学校里玩得太疯啦，所以一回家就睡了。”

余婶这才放心下来，叮嘱了白薇薇几句后转身回了自己屋里。白薇薇松了口气，正打算关门继续回床上瘫着消食的时候，一个尖酸的声音顺着风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大的骚，小的懒，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白薇薇刚刚吃饱，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这大概又是那个讨人厌的邻居程秀兰在发酸，正好她今天心情格外不好，不由得干脆拉开门，走了出去叉起腰骂。

“我懒关你什么事呀？是喝了你家的水还是吃了你家的米呀？管这么宽你怎么不去居委会应聘啊，哦我忘了你不识字，就算去了居委会也只能分配去扫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