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探病

白薇薇报了孙小萍的名字，邹文安拿出在院病人的档案查了查，很快就找到了孙妈妈住哪间病房，带着她和许灿走了过去。

病房里，计梅满脸愁容，看着趴在自己床边拿着课本用粗糙的手指在床单上一个字一个字认真描摹的女儿孙小萍，心情十分复杂。

天气渐凉，但是女儿身上就穿着一件肥大的长袖单衣，松松罩在她瘦弱的身体上，明明冷的打哆嗦却也只能强忍着，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缩成一团抵御寒冷。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好母亲，孙小萍的亲爹死得早，于是她趁着年轻赶忙带着女儿改嫁给了亲戚介绍的火车司机梁雄，没想到那梁雄竟然是个脾气暴的，结婚之后就着她是二婚头这事三天两头动手打她。

计梅一直以来因为自己是二婚也没个正经工作，只能靠着梁雄的工资生活，处处忍让着他，夫妻俩的关系外人看着和睦，内里全都是心酸。

直到两人的儿子生下来她的境况才好一些，不过梁雄还是看不惯孙小萍，总觉得多养了个赔钱货，处处刁难，甚至这次还想把她给扔回乡下去！

计梅面对女儿无声啜泣的恳切眼神，好不容易硬气了一回，但是迎来的是更加狠戾的暴打，一拳拳落在自己身上，疼痛的不仅仅是身体上，更多的是因为对女儿的愧疚带来的心痛。

她知道，自己终究会妥协的，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小儿子，她都无法离开梁雄，最终只能抛弃掉乖巧懂事的女儿，想到这里，计梅伸出手摸了摸孙小萍因为营养不良而干枯泛黄的头发。

“萍萍，你不要怪妈妈呀，妈妈也是没有办法…”

孙小萍手指一僵，随后无力的垂下，良久才低声呢喃道。

“我知道的，妈妈。”

白薇薇走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鼻青脸肿的年轻女人含着眼泪轻轻摸着孙小萍的头顶，趴伏在床边的孙小萍耸拉着肩膀，沉默得可怕。

她有些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这时候来探望孙小萍，但是走在她前面的邹文安已经抢先开了口。

“孙小萍，看看谁来啦？”

孙小萍闻言慢吞吞的转过头，看见满脸无措的白薇薇时，突然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为什么呢？明明都是没有爸爸的孩子，白薇薇活得像个小公主，自己就是拖油瓶般的存在，两相对比起来，衬得她更加可怜了。

白薇薇动了动嘴唇，面对孙小萍倏然锐利的眼神有些瑟缩。身后的许灿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脸上带着点不耐。

“你不是说带了这两天的笔记要拿给她吗？”

孙小萍微微一愣，满心的怨愤顿时烟消云散，看着白薇薇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她赶紧擦了擦手站起来，跑到白薇薇面前说。

“薇薇，真的吗？你真的把笔记带来啦？”

面对她期待的眼神，白薇薇庆幸自己为了应付张兰和黎瑜真的有做笔记也带在了身上，她打开书包拿出薄薄的“红梅”软抄笔记本，还顺手从便利店里拿出一颗撕了包装的夹心软糖塞进孙小萍手里。

“喏，给你吃糖。”

孙小萍握着那颗糖，眼睛里渐渐浮上一层雾气，遮住她的视线，看着自己握着糖果的手也变得模模糊糊。

“谢谢你啊薇薇，以后你就自己留着吃吧，我大概…再也吃不到啦。”

白薇薇咬住下唇，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顿时觉得有些无力。她忍不住拽着孙小萍的手，抬眼看向正一脸好奇盯着她看的计梅，主动打了声招呼。

“阿姨你好。”

计梅揪住自己的铺盖，她这次被梁雄打进了医院，脸上尤其严重，住了几天院整个人仍旧狼狈不堪，现在突然见了女儿的同学来探望，又是一个那么漂亮的小姑娘，顿时觉得浑身难受，笑都笑不出来。

“你就是白薇薇同学吧？萍萍经常提起你。”

她说完就沉默下来，垂下眼睛盯着自己揪住铺盖的手指，蜡黄的肤色粗糙的指腹，看着难看极了。

白薇薇见她不说话，主动开口道。

“阿姨，我说这话可能有点冒昧，但是能不能再考虑考虑？萍萍真的很棒，上课又认真，学习也努力，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有大出息的！”

计梅闻言抬起头，惊诧的看着说话的白薇薇，但是很快的，她不禁觉得一阵恼怒，她当然知道女儿很努力，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依附着梁雄，如果为了孙小萍一直和他闹下去，自己未来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计梅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肿胀的眼睛里满是不虞，说话也粗俗起来。

“白薇薇同学，我记得你爸爸去年也走了吧？你妈妈过两年找个男人二婚，我想你那么懂事应该也能体谅下你妈妈的苦衷吧？萍萍也是一样，她是心疼我自己要去的乡下，是吧萍萍？”

孙小萍猛然抬起头，雾气凝结成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妈…妈妈…”

计梅见她半天都说不出自己想听的话，反倒是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觉得在外人面前被落下面子，心底的恶意如疯长的野草喷薄而出，狠狠的说。

“孙小萍，你那个死鬼老爸早早丢下我们娘俩走了，我嫌弃过你吗？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已经仁至义尽了！怎么，让你回个乡下还委屈你了？小白眼狼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她没什么文化，一旦说起气话也不过脑子，顿时只顾自己爽快，把自己亲女儿和白薇薇一起骂进去了。

孙小萍一僵，知道自己一旦哭出声反而会招来更极端的侮辱，只敢一边默默擦着眼泪，一边拉着白薇薇对她摇头。

白薇薇看着可怜兮兮的孙小萍，想骂觉得不好，憋着自己又难受得要命，一口气哽在脖子里，小脸涨得通红。

邹文安见心上人的宝贝女儿吃瘪，立刻勇敢的站出来，对计梅说。

“计同志，你对着俩孩子说这些话，有点太过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