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陋习

穿着单衣的少年刚走进教室，就被坐在第一排的同学喝止了脚步。

“梁金坪！你是掉进粪坑里了吗？怎么身上那么臭啊！”

少年哭丧着脸，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局促的看向班里捂着鼻子纷纷怒视自己的同学们，脸上的泪水扑簌簌地往下落，看着有几分可怜。

和他一起走进教室的几个少年本来想帮他说几句好话，但是一接触到许洋投来的充满嫌弃的冰冷目光，立刻闭上了嘴灰溜溜的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最终只留下梁金坪一个人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十分尴尬。这时候，上课铃声响了起来，梁金坪揪着自己的衣角，干脆埋着头往教室里冲去。

他一进来，那股臭味就更加浓郁了，原本坐在窗边叫嚷着外边风大天气冷让关窗的同学们都自觉自愿的打开了窗，一个个都往窗边挤，似乎这样就能少闻些味道似的。

白薇薇对味道一向敏感，被臭味一薰只觉得头昏脑胀，捏着鼻子张嘴呼吸的样子像一条上岸搁浅缺氧快死掉的小鱼一般，看得许洋乐不可支。

她无语的看着面色如常的许洋，瓮声瓮气的问。

“不是，你都没反应吗？这么大味道！”

许洋鼻子又没失灵，当然闻得到这股味道，但是他是个男孩子本来没那么讲究，再加上钱姐常不在家他们三兄弟完全是被大老粗许群带大的，所以有时候难免邋遢些，对味道就没这么敏感。

他得意的嘿嘿笑着说。

“要我说你就是太娇惯了，不就是大粪味儿嘛，你问问咱班上乡下来的，谁家没挑过大粪？对咱吃的粮食来说这可是好东西，催长哩。”

白薇薇几乎被他的话给气笑，尤其是一想到许洋很有可能是造成这个灾难的罪魁祸首，她就更加脑壳痛了。

“说的你干过似的！不对，那个叫梁金坪的是被你给推进粪坑的吧？你这人也太缺德了！”

许洋听见白薇薇责怪自己，隐隐觉得有点委屈，但是想到她为自己也背了不少黑锅，于是决定大度的不跟她计较。

“胡说，我可没推他，不信的话我能拿主席发誓，我的手绝对没碰到过他！”

白薇薇狐疑的上下打量着许洋，似乎想从他的微表情到肢体动作认定他有没有说谎，但是许洋十分理直气壮：他确实没用手，用的可是脚——把他给踹下去的！

就在两人勾心斗角的时候，班主任吴老师走了进来，他向来笑眯眯的脸在进教室的那一瞬间明显扭曲了几秒，随即不可思议的问。

“这味道，哎哟，是有谁拉裤子了吗？快快快，老师准你回家换条裤子再来上学！”

班上的同学闻言全都哄堂大笑起来，但是他们很快意识到大笑会吸入更多的气体之后就收住了笑声，一个个的趴在桌上表情痛苦的锤着课桌。

正被同桌嫌弃得要命的梁金坪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哇哇大哭着跑出了教室，背影看着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直到他跑远后，教室里的味道才渐渐散去，一切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不过，直到下午放学，梁金坪也没有回来上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被彻底踩碎了拼都拼不起来。

这一切白薇薇都懒得关心，她又不是圣母，干嘛要去关心那些平时完全没有交集的同班同学在想什么在干什么，她又不闲得慌。

许洋见她收拾好了书包，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随口说道。

“去美院？”

白薇薇点点头，接着就听到许洋再开口问道。

“你那个二流子师兄来接你？”

白薇薇哭笑不得，黄知杰的长发造型是给身边的人留下多深刻的不靠谱印象啊，一个两个提起来都说他是“二流子”，殊不知人家可是个真资格的小少爷。

她想了想还是帮自己的师兄正名道。

“人家不就留了个长头发么，你们就一天到晚歧视人家，不应该啊。”

许洋不屑的撇嘴，在他眼里，一个大男人留着女人的长头发，还扎在后脑勺，看着就娘们兮兮的。

而且黄知杰为了画画，身上的衣服经常敷着颜料，浑身还有股刺鼻的松节油气味，看着也脏兮兮的跟个乞丐似的。

就算大人们都说黄知杰家境优越，但是许洋看着就是觉得不舒服，还是中午那个高个子大汉看着好，英俊威猛的，一看就是个爷们。

他默默想着，和白薇薇走到了学校门口，却意外的没有在常那个位置看到熟悉的、长头发的清秀男人。许洋四处张望，正想跟白薇薇打小报告说黄知杰迟到了的时候，一个瘦高男人却迎着他们两人走了过来。

“薇薇，我来帮你拿书包吧，上了一天课累不累呀？”

白薇薇和许洋这才发现，原本气质带着几分阴柔的黄知杰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剪去了一头长发，现在的他头发被推子推到只在头皮上留下了薄薄的一层，要是阳光好，乍一看跟个光头似的。

黄知杰注意到白薇薇和许洋的目光十分诧异的停留在自己的脑袋上，略有些羞涩的笑了笑，用手摸了摸自己有些扎手的头发茬，说道。

“是不是不习惯，我也好久没剪成这么短了，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白薇薇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心酸，尤其是最后的几声干笑，竟然让白薇薇对他隐隐有了几分怜悯。于是，她想了半天措辞，才开口努力的安慰他。

“师兄这个发型也挺好的，挺、挺凉快的。”

黄知杰听了这话总算心里好受点，主动接过白薇薇的书包带着她往美院走去，走着走着他嘴也没停，总是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打听着黎瑜的动向。

白薇薇在内心里吐槽：你不是昨天才见过她么，怎么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哇？啧啧啧情种啊！

但是白薇薇脸上仍旧带着十分天真的笑容，一板一眼的说。

“妈妈？妈妈今天一大早就跑车去了呀！要五天之后才能回来呢，黄师兄问这个干嘛呢。”

黄知杰听见黎瑜不在家，心里十分失落，但是面对白薇薇他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说。

“我、我是怕黎同志去跑车了之后，你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会不安全，对了对了薇薇你早上想吃什么？要不今晚我们从美院的食堂买些回去你明天早上吃呀？”

白薇薇看着黄知杰一副为爱神伤的模样，突然玩心大起，摇摇头说。

“妈妈给我蒸了馒头，我早上起来热一热就能吃，中午嘛！今天遇到派出所的段队长，他听说妈妈出去跑车了，还想塞他们单位的饭票给我让我去吃呢。”

黄知杰原本还有些颓废的脸顿时换成了一副十足警惕的表情，拉着白薇薇停下脚步，蹲下来和她眼神平视，严肃的说。

“薇薇，你没答应他吧？我给你说他这人一看就居心不良”

白薇薇看着黄知杰郑重的表情，忍了半天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我当然没答应他啦！我才不会为了一口吃的把妈妈给卖掉呢！”

黄知杰这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说。

“这就对了，薇薇我给你说，我特地去查过那个段队长，他们家乡可重男轻女哩！听说家里吃饭的时候，女眷都是不能上桌的，只能在厨房围着灶台吃饭，你想想，那日子可不好过哟！”

白薇薇在穿来前确实也听说过东三省那边的农村有些习俗比较老旧，估摸着当下这个时代可能是最严重的时候，的确不能轻易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