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话音刚落,邻居们就满脸诧异的上下打量着黄知杰,越发犀利的眼神似乎想把他单薄的身躯给看穿似的。良久之后,黄知杰才听到其中一个婶子发出了似乎是质疑的声音。
“这、这不能吧大学生这个打扮?”
黄知杰一下子觉得十分委屈,他们美院的学生在穿着打扮上一向比较随意,再说像他们油画系的,因为要调颜料上色,所以衣服上时常会敷上些不好洗的色彩,人人都这样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白薇薇笑得乐不可支,不过想到好歹是自己的师兄,她主动帮黄知杰解围说。
“师兄,我也到小院儿啦,你就早点回学校休息吧。”
黄知杰这才赶忙点点头,对着几个婶子打了招呼,转身就跑,背影看着十分急迫。
几个婶子们这才收回打量黄知杰的目光,转而热情的拉着白薇薇。她看着自己挣不过,干脆说道。
“婶子们,要不这样谁家地方大点,我就一起讲了成不。”
邻居们一听,觉得也成,便商量着去谁家方便些,白薇薇趁机先跑回自家小屋放下了书包,端着搪瓷盅喝了几口凉下来的开水,才慢悠悠的走出去看婶子们谈论好没有。
令她没想到的是,几个婶子们竟然还挺有效率,不但已经决定好了去谁家,甚至已经开始动手收拾——她们给白薇薇准备了一个大椅子,再给自家的孩子们坐上小板凳。
白薇薇估摸着要不是时间有限,她们是不定还能整几个“课桌”出来。
于是,在各家孩子被领来各就各位之后,白薇薇迈着小短腿,意思意思的捧着个搪瓷盅,在几个婶子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非常主动的爬上了最大的那张椅子,面对坐在下面的好几个哥哥们,突然皱起眉头问道。
“咱们小院儿里的姐姐们成绩怎么样啊?”
站在一旁的几个婶子们怔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脸的茫然。倒是坐在下面的其中一个少年人红着脸回答。
“我姐成绩挺好的。”
白薇薇抿了抿嘴,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
“那你怎么不问问你姐怎么学习的?”
那个少年眨了眨眼睛,不确定的说。
“也就那样吧?我看她天天回家也没看书啊,净帮着我妈做家事了。”
白薇薇心里越发不舒服,说出来的话也就越发的尖锐。
“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你姐姐天天放学回来不看书比你这个天天回来被压着看书写作业的成绩好,这说明什么你知道吗?”
旁边的婶子们听到这话赶忙竖起耳朵,目光炯炯的看着白薇薇,指望能听到什么一下子就让几个孩子们好好学习的诀窍来。
但是白薇薇可不愿遂她们的意,冷淡地说道。
“说明两点,第一,你们就是蠢啊,学啥啥不会,看书就瞌睡,这样子读什么书,不如早点辍学去搬砖。”
屋子里顿时寂静下来,不过三秒,几个婶子已经闹了起来。
“白薇薇!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就是!亏我还说让你来家里吃饭!你就这样对咱们这些看你可怜一直照顾你的邻居吗!”
“真是的!白家人说你是白眼狼我当时还不信,现在看起来,哼哼!”
白薇薇见她们吵闹,也不吭声,等她们骂完才幽幽的说。
“第二,如果你们说你们不蠢,但是你们成绩又不好,这只能说你们上课不认真,学习不努力,心思就没用在读书上,那浪费这么多时间精力干什么,还不如早点辍学去卸货。”
不管几个婶子还是她们家里的少年,见白薇薇左一个“搬砖”右一个“卸货”,只觉得血往脑子里涌,更加气愤得口不择言。
“怎么着?成绩好了不起呀!成绩好你还不是个赔钱货!”
“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来干什么,还去学什么画画,浪费钱!”
“你爸那点卖命钱迟早被你造光!到时候我看你们母女俩怎么活!”
白薇薇默默的抱着搪瓷盅又喝了一口水,慢慢的顺下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涌上来的情绪,然后觉得眼前这些人真是可笑极了。
在她们眼里,自己和黎瑜孤儿寡母,似乎就不配获得更好的生活,也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子,就更不应该获得好的教育资源。
就像她们每个人家里一样,女儿成绩再好也不值得让她们关注,而几个败家儿子却像宝贝一样,天天围着转。
似乎成为女性就是原罪一般,终然获得再大的成就,在她们的眼里也不过是个“赔钱货”罢了。
白薇薇放下搪瓷盅,在几个婶子骂累的间隙突然开口问道。
“不想去搬砖卸货?那你们倒是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平时上课听讲了吗?布置的作业认真做了吗?老师让你们课下思考的问题认真谈论过吗?”
她都不用听到回答,就单看着几个少年们倏然涨得通红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白薇薇坐在高大的椅子上,愉快的荡着自己的小短腿,居高临下地开口道。
“看吧,脑子不够用,学习态度还一点没有,指望靠学习方法提成绩?这又不是什么捞偏门,不是异想天开是什么?”
几个婶子们怄得要命,但是稍微一想又发现白薇薇的话还真没有错,顿时更气了。其中一个脾气急躁的,冲到了白薇薇面前,手指几乎指到她的鼻尖上,凶神恶煞的说。
“你、你!我们几家是得罪你啦?黎瑜怎么教的孩子,嘴巴这么毒,小心以后肠穿烂肚!”
白薇薇撩起眼皮,根本懒得跟她生气。
“我说错了吗?你那儿子是个什么模样你心里没数?要我说,这还不是你们自己教出来的。当然,你要是觉得我嘴巴毒,我说错了,那你就继续这么教呗。”
冲到她面前婶子气得差点撅过去,往后退了两步后一边抚着自己的胸口顺气,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其他几个婶子赶紧走过来扶住她,对着白薇薇怒吼道。
“你这死妮子!把金婶给气成这样了还好意思坐在这里呀!还不快滚回你家里去!”
白薇薇撇了撇嘴,把搪瓷盅里剩下的最后一口水喝完,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看着这间屋子里的鸡飞狗跳只觉得意兴阑珊。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些得罪人的话说出口对于小院儿里重男轻女的家庭根本无足轻重,但是白薇薇就是看不惯她们那副恶心的嘴脸,养出来的儿子因为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家庭资源的倾斜,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废物。
但是当她一见到那屋子里坐的满满当当全是小少年的时候,硬是没忍住心底涌上来的火气。
不过,她骂完之后,心里至少是爽快了。
白薇薇抱着搪瓷盅,哼着小曲儿穿过小院儿打算回自家小屋洗漱睡觉的时候,突然有人拦在了她的面前。她眼神迷茫,满是不解看着面前的小少年——原来是中午打过照面的刘爱国。
刘爱国像做贼似的看看周围,见小院儿里的人都聚在了金婶家门口,赶紧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个,中午我说那事儿,你没告诉我妈吧?”
白薇薇不由得失笑,信誓旦旦的说。
“没有,绝对没有,爱国哥你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告诉刘婶的!”
刘爱国这才松了口气,悄声说。
“我下午去找了我表哥,我表哥说我不该告诉你这事儿,但我说你是信得过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