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知杰觉得很是委屈,捂着被敲红的额头嘀咕道。
“静物不也是画的水果嘛,我不过是把它们想象成肉菜再画了出来而已嘛!”
蓝老师见他还要和自己倔,举起手作势又要给他的额头来一下,这才把黄知杰给吓的缩了缩脖子,撤下画了一半的“盛宴”,铺上新的画纸重新画起摆在画室中央桌上的静物来。
于是,蓝老师大概是为了震慑住黄知杰,硬是在他背后站了半节课,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一笔一画的勾勒出了指定的静物,总算没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白薇薇画得专心,浑然不觉自己身边不远处的这场闹剧,直到下课的时候看到黄知杰蔫蔫的模样,才知道为了挣表现,田螺小伙预备役竟然在课上就开始研究自己要学做什么菜了。
她噗嗤一笑,忍不住问道。
“那也不对啊,你怎么不先问问我和我妈妈喜欢吃什么呢?啧啧啧。”
原本还兴高采烈的黄知杰听了一拍脑袋,满脸懊悔的说。
“哎呀我的错我的错,我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遗漏了!薇薇师妹,你快给我说说,你们喜欢吃什么呐?”
老实讲,白薇薇也不知道黎瑜喜欢吃什么。在她穿来之后,家里条件所限,端上小饭桌最多的便是三合面的馒头和自制的小咸菜了。
口感粗糙回味发酸的三合面和因为咸辣而特别适合下主食的小咸菜无疑不是她们母女俩喜欢的口味,只是因为便宜顶饱而常常被端上当下普通民众的餐桌而已。
但是要说黎瑜有什么饮食上的喜好,白薇薇也是真的看不太出来。原因无他,但凡有点好东西,黎瑜就会紧着白薇薇吃,不论是煮鸡蛋还是沾着油星的半晕,黎瑜一口都不会动全喂给了白薇薇。
后来白薇薇坦白了便利店的存在,黎瑜仍然没有怎么改变自己的习惯,除了偶尔在里面吃个肉包子或是卤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饮食偏好。
这不禁让白薇薇觉得十分羞愧,总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当的很不称职,竟然连妈妈喜欢吃什么都说不清楚。
黄知杰仍旧满眼求知欲的盯着白薇薇,倒是让她忍不住轻咳一声,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后才试探着说。
“大概就是肉或者蛋吧?”
黄知杰听了赶忙点头,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当下每个月的肉油蛋都是有定数的,对于独自抚养女儿的黎瑜而言,那点定量可不够吃。
于是,他暗自下了决心,周末就回家好好跟着阿姨学习怎么做出好吃的肉菜来。
当黄知杰把白薇薇送到小院儿的时候,往常已经至少黑了一半的窗户竟然都还亮着,邻居们都三三两两站在院子里,还在互相抱怨着被小偷光顾后的种种难过。
“哎哟,你是不知道哦,我娘家大嫂见我回家借粮食,那脸拉得跟个马脸似的,老长了!”
“你好歹还能找娘家大嫂借,我和我家那口子老家都远得很,没得法子只有找隔壁院儿里的婶子想借点好说歹说,可丢死人了!”
“幸好我家那口子领导好说话,他去打了条子预支了下个月的工资和粮票,咱还能怎么办,只能省着点吃呗!”
几个婶子说着说着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尤其是当她们眼神扫到送白薇薇回来的黄知杰时,话里的酸味顿时爆了表,让人直吞口水。
“嗨,谁让我们这些老嬢嬢人老珠黄呢,有些俏寡妇哇,不在家还不是照样勾得男人又送钱又送票的!”
“我呸!最烦的就是那些不要脸的小了,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到处勾搭,看吧看吧,中午那个公安,晚上这个大学生,也没个消停的。”
“可不是嘛,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发骚还教出个嘴巴毒的赔钱货女儿,我看以后那小白眼狼可有的折腾!”
她们嘀嘀咕咕说着,也不敢说大声让白薇薇和黄知杰听清了,看着嘴脸恶心极了。
黄知杰见了几人投来的恶意眼神,下意识的蹙眉瞪了几眼,然后低头问白薇薇。
“薇薇,你今晚一个人睡,真的不会害怕吗?”
白薇薇古怪的看了一眼黄知杰,非常淡定的摇了摇头。
“不会啊,再说了,那个小偷白天来翻过一遍知道我家没钱,晚上再来干什么?觉得白天没翻仔细再来返一次工?不可能的啦!”
黄知杰知道白薇薇说的有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始终有点不安。他毕竟只是白薇薇的师兄,怎么算都最多是身份尴尬的外人,总不可能厚着脸皮说留宿吧?
别说白薇薇不答应,就算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了。
于是他千叮咛万嘱咐,硬是看着白薇薇锁好了门窗检查了半天确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之后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美院。
白薇薇一天下来也困了,拉好窗帘后进便利店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才躺回了床上,伸展着藕节似的四肢,她有些怀念起未来几十年后才普及开来的移动电话来。
倒不是想要睡前玩玩游戏助眠,只是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格外的想念黎瑜。也不知道黎瑜在跑车的这几天顺不顺利,在外吃饱穿暖睡好了没有,是不是也像自己这样思念着对方。
要是有部移动电话,两人虽然相隔千里,但是能听到对方的声音,甚至看到对方的脸庞,在这样历经了一天波折的晚上,总是一份深切的治愈。
白薇薇想着想着,不一会儿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而远在一千多公里外的g省,一辆正在行驶中的绿皮火车上,黎瑜披着条毯子,望着悬挂在天空上的一轮明月,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愁绪来。
和她搭班的钱姐走过来,把手里刚泡好的枸杞水递给了她,温声说道。
“喝点吧,我看你这一天脸色都不好,真是的,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吧,偏要逞强。”
黎瑜笑了笑,她这次跑车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出了c市就感冒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虽说钱姐让她休息,但是她怎么好意思让钱姐帮她做事呢,所以白天还是坚持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她打开保温杯,蒸腾的水汽让黎瑜映照在月光下的惨白脸色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看着虽然病弱,但是比起平时大大咧咧的美显得柔媚了许多。
钱姐见了十分心疼,坐到了她的身边,抓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你呀你,就是太好强了,适当时候示示弱又不少块肉,你非要去争个一二三来,何必哪?”
黎瑜知道钱姐说的是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她负责的车厢里遇到个跑票的人,这并不稀奇,不管在哪个年代,想要投机取巧不劳而获的人总是有不少的,今天黎瑜就遇到了一个。
比较特别的是,今天想要逃票的是个老无赖,年纪一大把为老不尊,逃票被黎瑜抓住后竟然往地上一躺,装出一副撅过去的模样,可把车上的其他乘客给吓了一跳。
一时间,车上那些脑子不清醒的就开始数落黎瑜的不是,什么都是她太凶吓着老人家,什么人家年纪大或许不是故意的,反正每句话都是在说那老无赖无辜,黎瑜可恶。
生着病发着低烧的黎瑜不知道怎么回事也犯了混,说什么也要和那些说自己不对的乘客们争辩自己没错,争着争着她就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双腿一软就栽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