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死人了

三人闻言一惊，纷纷走出门。

吴大娘一醒来就忘记了昏倒前的事，并不知道在她昏迷时已经下了冰雹。这时看着满院满地白色的冰雹子，犹若五雷轰顶，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脚步不由地停滞下来。

“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想到竟真的下冰雹了。走，先去看看马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有什么事还能比下冰雹这事大吗？

吴大娘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别真是自己想的那样啊！

三人踏出院子，借着冰雹子反射的白色光芒，很清楚地看清楚了不远处下坝村的主道上闹哄哄的，人头攒动。

她们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主道分叉的各乡村小道上也在不断地涌来人，往声音热闹的那处汇集。就连隔壁村的人也是三三两两地奔来，好不热闹。

人群前方，一个踉踉跄跄的妇人走来。接近人群时，她好似一下子被抽走了全身力气，双眼空洞无神，腿软得接连摔了几跤也站不起来，只好勉强爬到人群聚集处。

人群自然而然地往两边站，给那妇人分开道。

颜冉三人透过那条被让出来的道，这才看清人群里面躺着两个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人。

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袭颜冉天灵盖，这不会是冰雹打死人了吧！

吴清尧扶着吴大娘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不敢上前。

吴大娘则是双手捏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而不自知。

一股莫名的惊骇灌满吴大娘的脑海，昔日年幼时的那场景又随之而来，仿若在眼前，挥之不去。

七八岁的少女被成年的男子紧紧护在身后，不远处两只饿狼眼里冒着幽幽绿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即将到嘴的食物。

少女灰扑扑的脸上挂着两条清晰的泪痕，瑟瑟发抖，“爹，我怕！”

“闺女，别怕，有爹呢。”

男人回头给少女一个安抚的眼神，其实他心里的害怕并不比身后的少女少。但是身为人父，此时此刻，他必须殊死一搏，父女两人才可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的腿在不由自主地打颤，一双眸子异常狠厉地注视着眼前的两只瘦骨嶙峋的饿狼，身体像一张拉满了弦的弓，随时可能发射出去。

前面几步远地方有根木棒，他在伺机而动，想将唯一可能赌胜的砝码握于手。

陡然，左侧的那匹狼转身往相反方向离去，男人心下大喜，健步冲上前拾起那根木棒，往唯一那匹狼砸去。

那匹狼像是知道男人意图一般狡黠地躲过了，它趁男人惯性前冲站不稳之时一口咬住了男人的小腿，深深撕咬下一块肉。

男人吃痛发了狠，一个跳跃扑向了饿狼，木棍砸中了狼的背腹，饿狼滚地哀嚎，男人看准时机，又补了几棍。

终于，狼的呻吟声渐弱趋于无，只有胸腔的起伏还在跌宕。

男人放下木棒，露出了一抹得胜的笑容，不想转过身来发现刚消失的那匹狼已绕到后方奔向少女。

少女根本不知死亡已濒临，男人疯一般地冲向前，竟然连木棒都来不急拾起，赤手空拳与那饿狼厮杀在一起。

少女吓坏了，她眼里露出了绝望，眼看男人将要败于饿狼之口，她勇气陡生，跑上前拿起爹刚才那根棍子，着急地跑向爹，使出全身力气，瞄准了狼的头颅，一棒劈下，解决了饿狼。

父女俩抱头痛哭，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溢满了心灵。

原以为事情就此结束，没想到更大的灾难即将来临。

刹时，乌云密布，红艳翻卷，狂风怒号，电闪雷鸣。

铺天盖地的冰雹席卷而来，男人用自己残破的身体紧紧地将少女护在怀里。冰雹带走了他仅有了的生机，荒原上成了男人的葬身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浑浑噩噩地从男人冰冷的怀里醒来，发现男人身体已僵硬保持着护住她的姿势。她声嘶力竭地哭嚎着，然再也唤不醒疼爱自己的爹爹。

将那冰雹子掩埋了爹爹，她在荒原上赤足行走了两天两夜，终于发烧倒地，昏迷不醒。

从此以后那噬人心的恶魇便在天显异象，将要下冰雹时就会缠身。

那个少女就是如今的吴大娘，眼前的场景虽有异，但又何其相似。

爬往人群里的妇人，木讷地抱起地上的闺女，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仿若在哄即将入睡的孩童。

拍少时，妇人又将躺在地上男人轻轻抬靠往自己腿上，仔细地用手指描摹着男人轮廓。

场间静若坟茔，俄而，在场人都红了眼，嗓子紧得发疼，愣是没敢发出一点声音，都在默默地注视着妇人。

良久以后，里正暗哑的声音响起：“何嫂子，节哀顺变！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千万别压抑着。”

何嫂子置若罔闻，还是就那般抚着男人的五官，深情地凝视着。

颜冉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捂着嘴无声地淌眼泪。

人群中同样有人压抑不住，悲痛的情绪排山倒海般袭来，痛彻心骨的呜咽声响起，几乎所有人都泪流满面。

颜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一场冰雹砸的不止庄稼，更是人心。她感觉自己一颗心碎成了无数块，撕裂般疼痛。

天灾无情，逝去的人了了痛苦，活着的人却要生受钝刀子割肉般的痛楚。落寞凄凉，好不悲催。

颜冉蜷缩在床上，今夜入目的场景注定她难已入眠。她坐起来打开了窗户，下过雹子的天骤然转晴，深夜里又挂起了弯月，群星璀璨，她就那般静坐着。

逝去的人灵魂会飘向那里，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去了另一个时空，来世到底还能不能相聚？

生活还需要继续，人活一世到底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