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红润的脸蛋此时面色惨白,小桃的灵气在体内不断横冲直撞,每隔一段时间,她的呼吸就会急促一次。
随着呼吸的急促停顿,身体的温度也随着灵气的波动不断变化,时而平和时而炽热。
每当小桃被体内火灵气控制激发时,她的四肢总是不断抽搐,身形也在人形与桃木剑之间不断变换。
度春华把小桃搂进怀里,轻吻她的脸颊,紧紧握住她的小手。
白适渊第一次面对如此脆弱幼小的生命,这个向来娇滴滴,看到他却总是躲在度春华身边怯怯喊自己“白师叔”的小姑娘,此时在痛苦中挣扎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小桃身体受着折磨,灵气的不断变化让她疼痛难忍,额头上不断渗出汗珠。
但即使如此,在偶尔灵气涌动平息的时候,她还是会睁开眼睛抿起嘴对着度春华笑笑。
白适渊平静的心湖被这个小小的笑容激起涟漪,内府的镇天尺也躁动不安。
心头血带来的通感此时再次来袭,不断的撕裂、破碎又重组,这痛苦传达到四肢百骸,让白适渊的动作凝滞。
过了很久,小桃才终于意识到房中多了一个人。她的眼角挂着泪珠儿,鼻头红红的,转头看见白适渊站在身边,委屈地瘪瘪嘴,伸出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体内的镇天尺突然停止转动,伸出一角轻轻覆在小桃的手上。
无意识地,白适渊也握住了她的小手。
镇天尺虽然在白适渊内府间肆无忌惮,但不知为何,现于人前时旁人只会看到这是一个灵气浓郁的普通法器。
但普通法器却能自主控制,度春华觉得疑惑,问道:“这是?”
白适渊暗暗拍了拍镇天尺,面色如常,道:“这是我的本命法器之一——镇天尺,它比较有灵性。”
为了研究小桃化形之事,这几年间,度春华不知见过多少千奇百怪的法器,对此时的镇天尺倒没有怀疑。
只是,度春华多看了几眼白适渊握住小桃的手,然后将小桃放入了他的怀里。
怀中突然被塞入小桃娇小的身体,白适渊浑身僵硬,手足无措,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直直站在那里。
然后抬头,神情复杂地看着度春华。
若眼神能打人,若不是怀中抱了小桃,度春华相信白适渊肯定已经把自己掀出飞舟了。
叹息一声,她解释道:“小桃本质是剑灵,如果控制不好就会依本能伤人。受血脉影响,你我是她唯二不会伤害的人。以前她发作时,我只能安抚让她平和下来才能进行医治。现在你在,有你抱着,我可以直接动手了。”
小桃小小的身躯不时滚烫惊人,利剑也无法划出个口子的法衣被小桃抓出了褶皱。
浅浅的啜泣在怀中响起,小桃太痛苦也太脆弱了,白适渊只能抱着她坐在榻上,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他能感受到,小桃在一次次控制者灵气的周转,但是不断地尝试不断地失败,每一次失败带来的是更深的痛苦。
抽噎着把小脸埋入他的怀中,小桃的泪珠落在白适渊的手背,滑落在镇天尺上。
镇天尺颤了颤,彻底冲出白适渊的内府,器形柔软下来,化作小桃的手环,在她又一次被火灵气折磨时发出清光,护佑着她。
看着小桃紧握的双手,不知怎的,白适渊响起了他刚刚进入魔界的时候。
那时的白适渊刚刚杀了谷易云,从他的手上逃脱。
但白适渊被他控制后杀了太多的人,已经成为修真界人人喊打的邪修。
每到一处,不出几日,他就会被认出,继而被追杀。
想要活命,就得不断变强。
因此,这段颠沛流离的日子,结束于白适渊在一个山洞里找到的魔修功法。
成为魔修的白适渊招来了更多修士,他们或为报仇,或要扬名。
追逃之下,白适渊进入了魔界。
可他忘了,魔修狡猾、残忍,从来没有宽容一说。
一进入魔界,白适渊就遇到了魔修高手。
他被踹翻在地,雨后的稀泥溅入眼球,刺痛让他闭上了眼睛。
可眼睛的痛远比不上手上传来的痛苦。
黑衣人勾起邪肆的笑容,一脚踩在白适渊的手上。
手骨断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猛然睁开眼睛,死死等着对方。
他的手紧紧拽住地上的荒草,就像此时小桃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企图能缓解一丝的痛苦。
他终于承认,怀中的小桃,面容轮廓、隐忍的脾气,无一不似白适渊。
小桃,确实是白适渊的血脉。
此时,他的双手却无法动作。
闭了闭眼,白适渊屏住呼吸,缓缓低头,侧脸抵在小桃的额上,为她擦去上面的汗珠。
度春华整理灵药的动作一顿,抬头对上白适渊安静的目光,对视一瞬,移开了眼睛。
就这样,过了许久,小桃抽搐的四肢终于安静下来。
伸出一手来到白适渊的眼前,度春华道:“请渡我一成灵气。”
没有迟疑,白适渊将左手放在她的手上。
度春华是草木之身,火灵气进入体内对她来说同样痛苦。
脸上的血色迅速消失,度春华拽住白适渊的手才稳住了身体。
无数竹针在她的催动下,扎入小桃的七经八脉。白适渊同时把小桃放在榻上,扶住度春华。
火木灵气在她的体内混合,然后顺着竹针钻入小桃的窍穴经脉,通过内府循环,在运行了一个大周天之后,最终化成一条金丝留在体内。
呼吸吐纳,接引灵气,小桃脸上的血色终于慢慢恢复。
收回竹针,度春华擦了擦汗,才看到白适渊一直扶着自己,感激道:“多谢白道友,幸而有你,不然这次不会这么顺利。”
她的话满是谢意,但脸色却比小桃更加难看。
白适渊不语,只是将她扶到榻边坐下。
小桃早已在度春华收回竹针时醒来,将自己紧紧依偎在她的怀里,那只小手却也抓紧白适渊的衣角不肯放开。
看了一眼白适渊平静的面容,度春华不忍呵斥,摸了摸她的细软的头发,轻声问道:“桃桃还难受吗?”
蹭了蹭度春华的肩膀,小桃摇摇头,声音稚嫩却沙哑:“不难受,阿娘难受了。”
眼眸如月牙般弯起,度春华本就绝美的容貌因这温暖的笑容更绽芳华:“没什么,一会就好了。桃桃放开白师叔好不好?他刚才为了救你耗费很多灵气,需要休息的。”
转头看看白适渊,小桃眨眨扑闪的眼睛,嘴里含了话,却在要出口时又止住。好半天,小桃才依依不舍的放下小手,软软道:“谢谢白师叔。”
已经回到他手上的镇天尺在他手心轻抽一下,才让他回过神来。
小桃被镇天逗得笑了一声,圆圆的手指点在镇天上,眼眸璀璨,高兴道:“白师叔,这尺子真好玩。”
镇天尺也轻轻碰了碰小桃,才彻底回了白适渊的内府。
面对这样一个稚嫩孩子的留恋,白适渊即使重生,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他只能轻咳一声,放缓了神色,道:“我救你是应该的,它喜欢你。”
转身离开她们的房间,就在关上房门的刹那,小桃细细的声音度春华的怀里显得闷闷的:“谢谢你,爹爹。”
白适渊的动作顿了几息,才真的举步离开。
他们这么大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同舟的费涤和蔺涵涵,只是在治疗之时,度春华在房门外设了结界,因而他们只能在外面等待。
此时见白适渊出来,忙上前问候。
知道小桃好转,两人松了口气。并不是多么关心小桃,而是毕竟受了姬昌盛的嘱托,他们不得不应付几句。
太清派是修真界第一大派,安排弟子历练,向来是准备周全,却从没有在历练中带过孩子。
费涤眼睛眯了眯,看了眼度春华禁闭的房门,道:“我们是要去秘境寻药,虽做了准备,但也有一定危险,度道友怎么能把孩子带过来呢?”他的声音温和,好似真的在为他们一行人着想。
白适渊的脸上还残留着小桃额角温暖的触感,他的衣角小桃握出的褶皱尚未抚平。
他心知,费涤是在委婉指责度春华不将舟上几人的安全放在眼里。
冷笑一声,白适渊眼神落在费涤依然带有苍白的脸上:“自然是因为放心不下。不知费师弟是否记得?曾经不知有多少回,我们出门历练,也是不敢让你落单的。”
一个从小到大不知受了别人多少照顾的人,却在人后非议一个母亲的心忧。
心头一梗,准备的话被这一句回护堵得说不出口,费涤的脸色惨淡下来。
眼见两人有了争端,蔺涵涵忙上前为费涤解释,道:“白师兄莫要生气,费师弟还小,他口无遮拦惯了。”
感慨地笑了一声,白适渊语气嘲讽:“还小?他年届八十,在凡间是可以做曾祖的年纪来了。”
说完,白适渊转身,回了房间。
留下为他的话心烦意乱的蔺涵涵和脸色青白的费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