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牵线(上)

今年中原的雨季来得早，京陵的梅雨天拉开了整个雨季的序幕，然而覃地的天气背道而驰，长年干旱的地带仍然滴雨不落。为这天灾，覃国人连连向中原大宁送信，只是这长久以来的问题，一直有很好地解决。

端午节之前后那件覃人讨要粮食之事，少皇帝自然没有与覃人谈妥，所谓交由李司卿处理，不过也是让刘公公登门李府告知了一下。除了一支父亲留下的骁勇善战的亲卫军，李司卿手中别无其他任何之物，短短一个月内，他只能静候覃国大将军主动前来洽谈。

也只有如此这般，他才能更进一步攻敌人之心。不是武力，而是智慧。

前脚刘公公刚来下达招待覃国大将军的圣旨，后脚叶文皓就噔噔噔跑上李府来。在下人们的指引下他推门进入书房，就见李司卿正眉头紧锁沉思着。

“哎哟喂，埋头闷声闷气想什么呢。”

叶文皓咧了咧嘴，然后吊儿郎当地走向司卿的书桌。

“刚刚我在门口看到刘公公的马车了，覃国大将军的事儿下来了？”

叶文皓试探性地问问，李司卿依然脸色阴沉，他换了支手继续扶额，那双英挺的剑眉紧锁。

“的确按照我的计划发展了，不过这也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见他满脸阴云的样子，叶文皓满不在乎地“嗐”了一声。

“那你这副表情，难道是在担心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不信这世间还有什么你李司卿做不成的事？”

他宽慰地拍拍李司卿的肩膀，然后长叹一口气。

“唉，李少军这世人给扣的能文能武、聪慧过人的帽子也不是白扣的啊，倘若少军大人都有不能把握的事，那我们这些小喽喽岂不是都没口饭吃了？”

听他满嘴跑火车，李司卿冷冷地飞过去一记眼刀，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从额前移至下巴，摩挲这他拿棱角分明的下巴。

“你要有这满口胡言的本事，我早就比不上你了。”

叶文皓见他眸光仍闪烁着寒厉，连忙满脸堆笑着打哈哈。

“哎，我这不是和你开开玩笑让你高兴高兴嘛！你不信自己照照镜子，明明前阵子笑容多些了这两天又变成阎王脸了。”

叶文皓做出一副惋惜状，娇滴滴地叹了口气。“唉，少军您笑起来多迷人啊……”

李司卿汗颜，还没等他损回去，叶文皓突然换上一副贼眉鼠眼的表情，贼兮兮地朝他靠近。

“对了，听说你前两天带那梨园二姑娘出去办案……还带她回了家？”

以为叶文皓能说些什么正经事儿了，结果开口的话题还是很猛。李司卿差点被他呛到，他却依然一本正经的。

“我跟你说哦，女孩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带回家的啊！从小你父亲肯定没教过你，现在我来教你。把女孩子带回家可是要对人家负责的！”

李司卿冷冷扫了他一眼，然后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几分。

“狗嘴吐不出象牙。”

调侃李司卿然后被骂，已经是叶文皓见怪不怪的事了。他见李司卿的神情略略不同往日，然后真的认认真真叹了口气。

“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跟你开玩笑，我得正儿八经地提醒你。”

叶文皓语气突然一变，仿佛不是平日里那个他了。

“你可别忘了，对那丫头你最初的目的是要利用她的，既然要利用她，那最好就不要生出什么旁枝末节的东西来。”

李司卿皱了皱眉，他知道叶文皓在提醒他什么。叶文皓见这回他默不作声了，便语重心长地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是随便乱说啊，司卿，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我从来没见过你对哪个人如此袒露胸怀放下警惕。”

叶文皓难得的脸色担忧，他看着眼眸低垂一言不发的李司卿。

“我怕你自己会进退两难，最后偏离轨道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目光诚恳，“我希望你能自己想清楚，想清楚就好。”

李司卿垂着眸子，右手有意无意地玩弄着毛笔笔尾上的细红绳。原本他的思绪全然扑在覃国大将军这件事上，此刻他却觉得，在叶文皓点出来的这件事面前，覃国大将军那事又算得了什么事。

别人看不出来的，和他一起成长了二十年的好兄弟叶文皓不会看不出来。他的原本坚硬的内心深处，分明多出了本不该有的却又让他难以拆卸的软肋。

司卿放下毛笔，他抬起头看着叶文皓。

“我明白，你不是坚信我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么？”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然后缓缓踱步到叶文皓身侧。

“我会想好这些事今后如何去做的，也一定会争取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

他看着自己神色担忧的好兄弟，然后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是以后会有许多事，可能还需要劳烦叶公子高抬贵手帮忙。”

见李司卿笑了，叶文皓心中的石头也就落了下来。

“悉听尊便，少军大人。”

他大方地笑了笑，眼中闪耀着坚定的信任。

梨园最近没什么新戏，烛泪便获得特批在家休息几日，一想来秋翠母亲欠下的债姐妹俩也凑得差不多了，她心下便十分高兴。秋翠每每回家前，烛泪都要拉着她兴高采烈地让她把还债的进度转达给她母亲，之前一直嚷嚷着要写的话本子，烛泪最近也开始四处搜集素材了。

“秋翠你放心！等我的话本哪一日写成了卖出去了，等我成为和无戒大师一样的人，到时候赚来的钱不仅可以用来还债，还能让你们家的生活好好改善一番呢！”

烛泪激动地握住秋翠的手，一边滔滔不绝一边两眼放光地憧憬。秋翠感激地笑笑，眼里有时也会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愧疚与躲闪。

“啊，想想就令人向往啊……”

一切似乎都向着光明，但光明之后仍有尚未解决的许多事。

难得又一次天晴，气温随着太阳的升高而不断升高，烛泪盖着小薄被却睡出一声汗，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三过来倒水。

“春三！渴，水，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