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大殿奉命召集众臣宣告国师已薨的刘公公,下了朝就被传令接旨,沉香刚好从崇泽的寝宫里出来,皇宫里已经开始为符国师的葬礼忙碌起来了。许多大臣并未离开,依着陛下的安排各司其职准备着,路过碰见的每一个人脸色都十分阴沉,刘公公也一样。在寝殿门口撞见柳沉香,他一点都不意外,只是见沉香还没来得及装出沉痛的模样,原本就心怀疑惑的刘公公警惕地瞥了她一眼。
“见过柳女官,不知陛下现在状况如何?消息已经告知诸位大臣各部也忙起来了,太后娘娘方才还派老奴来问陛下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两人都做着表面上的戏,柳沉香赶忙装作从悲伤中抽神而出的状态,她朝刘公公回了一个礼,然后神情忧伤地转头看向寝殿门内。
“陛下……一切都好,公公让太后娘娘放心安心炼丹吧,有你们这些忠臣良将在陛下便不用再多费心。”
柳沉香微微笑笑,听了这话刘公公的神情有一丝微妙,回完礼的沉香刚想走,刘公公的话却让她停下了脚步。
“奴家可不敢担受这‘忠臣良将’四个字啊,这四个字除了在朝老臣杨大人和符大人外,也不敢有人轻易自诩吧。不过如今,陛下身边有了柳女官这样一位冰雪聪明的助手,这些老臣也恐怕要自诩不如咯,谁能得这份厚爱啊。”
刘公公故意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沉香的背影,听了这话沉香不自觉眉头紧锁,不过只一刻功夫她就又神色如常了。
“沉香向来知道公公是朝堂上最会说话的人,不过今日公公这番话有些差矣,沉香不过区区一介女流,就算再有才学又怎能比得上老臣里的杨大人和符大人?”
“柳女官,老奴此番来接旨,接的就是陛下为你升迁国师的职吧?陛下派来的人已经同我说了。”
沉香掩饰住心中的一起慌乱,那股油然而生的力量使她重新冷静地转身与刘公公对视,两人的目光里皆波澜不惊,刘公公的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丝不明的笑意。
“你自进宫以来碾压一同进宫的其他女子,一路深得皇宠平步青云,要知道所有人都觉得你野心勃勃深不可测,为了谋权篡位可以使出任何手段。”
刘公公一番话点到为止,他平静地看着柳沉香等她如何应答,听懂这番暗中提点的沉香只是谦逊地微微俯身,她明白刘公公和朝堂中一些聪明的官员已经开始怀疑符国师之死和自己有关了。
“公公,虽然我野心勃勃是不错,但像‘任何手段’这种没有根据的话,还是切莫乱说为好。这宫里步步惊心,四处隔墙有耳,倘若这些话被有心之人听去,受害的未必只有沉香。”
沉香端庄地缓慢踱步,带笑的眼里还有着异样的自信,面对刘公公的质问她丝毫不惊慌,反而大气十足地转过身迎接他的质问。
“哈哈哈,不愧是陛下看中的柳女官啊胜券在握胸有成竹,只是这朝堂上的流言蜚语一传十十传百,即便是莫须有的芝麻粒也能被爱钻牛角尖的人方法细节。”
刘公公笑了笑,意味不明地看着柳沉香,“难道除去骂名以后的这些,柳女官就不害怕?”
“公公也说了,她是朕看中的人,既然如此这天下谁又敢多说她一句?我看究竟是谁给了这些人胆子!”
少年血气方刚的声音从殿内慢慢传出来,两人闻声抬头,崇泽正慢慢从寝殿内走出来,也不知道他从何时开始听又听到了些什么。
“皇上,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到陛下亲自出来了,刘公公赶忙毕恭毕敬行了一个拜礼,柳沉香收回方才锋利的目光垂眸看地,满脸都是楚楚可怜的无辜样。
“好了,公公请起吧,朕叫你来确实是要传任命阿柳的旨,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在门口与阿柳争论?”
刘公公瞥了眼一旁的柳沉香,闷声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崇泽叹了口气,然后走下台阶把两人拉到了一起。
“公公,父王生前曾告诉朕你是整个朝中最衷心于皇室的人,除了符国师之外你又是第二个立场中立之人,今天怎么反而会说出这些话来?”
刘公公刚想开口解释,崇泽却没有听下去的开心了,他烦躁地叹了口气然后摆摆手,转身就像回到寝殿内。
“行了行了,这些鸡毛蒜皮的烦心事不要在朕面前再提了,最近事情太多扰得朕不得安宁,朕还想再临摹一幅无戒大师的画作呢。阿柳,倘若无事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刘公公,你岁虽朕进来接旨。”
望着崇泽离开的背影,两人各自应声行礼,跟随进殿前刘公公最后看了面带微笑的沉香一眼,然后急匆匆跟进殿内不再回头。
符国师去世的消息传的很快,先是上朝的李司卿和诸位朝臣知道了,这几日丧事需亲卫军严加防守,李司卿趁着空闲出了皇宫把事情告诉了烛泪。叶文皓虽不参朝,可远房亲戚去世的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他耳中,京陵几个大家族纷纷知道了此时,这事在民间也就同样兜不住了。
“这事儿可当真是又怪又巧,前脚符大人刚病逝,后脚陛下就急着设立新国师,虽眼下暂时是秘而不宣的。”
司卿与烛泪临时约见在梨园,烛泪刚忙完上午的戏场准备休息,她让姑娘拿来了替身酒,端着酒杯她眉头紧锁摩挲下巴。
“只是可惜了啊这位符大人,我虽并未与他相熟,但之前求他帮忙传信万年之期之事给陛下时与他略略交谈,我便觉得他是个正义正直的人。”
烛泪只与这位国师见过一次面,上次见面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李司卿沉了沉眼眸,望着杯中澄澈的酒。
“没想到……命运竟是如此造化弄人,上天带走有罪之人是情理,带走无辜之人却是什么歪门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