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自然还是老的辣,入宫几十年刘公公毕竟心如明镜看人狠准,柳沉香拐弯抹角地把话说,他便也不着急把她藏着的狐狸尾巴揭穿。自从那日他无意撞见符宏出事在偏院,又离奇巧合地碰到了柳沉香,宫中生活多年见多了腥风血雨勾心斗角的他一眼就看出问题了,如此巧合的背后便一定不会是巧合。
“柳国师,眼下周围并无旁人,只有你我二人在此,倘若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宫中每一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老奴还赶着去面圣,倘若有什么急事,还请柳国师不要再兜弯子了。”
刘公公再次行了一礼,柳沉香听了此话不自觉诡秘地笑出声来,她侧过身面朝陛下寝殿的方向望去,过了半晌才徐徐开口。
“刘公公,我最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了,我也知道您是个聪明人,既然刘公公这么说那我便也不和您绕弯子了。我新上任国师之位不久,朝中时常有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不过这其中大多都是根据些莫须有的证据捏造的罪名,所以这些话我都不在意。”
柳沉香开门见山,她微笑着转过身,刘公公不自觉直起身子,他看着沉香不知她接下来要如何表演。
“不过沉香自幼生长于王府,自是恪守传统的一介女子,据沉香所知杨尚书为首的一些人上奏的改革政策离经叛道,皆是违背官家传统的荒唐之策。刘公公整日伴随陛下,上传下达圣上对各部官员的旨意,这些未实施或者已然开始实施的政策,不知公公意下如何觉得?”
柳沉香的笑容里带着逼迫,不过在刘公公的眼中她的狐狸尾巴总算是漏出来了,不深究其目的年轻人也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刘公公简单笑了笑接着只是略微俯首。
“柳国师恐怕有所不知,又恐怕只是忘记了。老奴为官家侍奉了几十年,唯一的原则就是不问党派之事一心听从圣上。如今杨党得志,圣上倘若重用杨党之人,老奴便支持他们的改革,反之则亦然。”
似乎料到刘公公会说这一番中立的话,沉香笑着摇摇头,她上前一步走到刘公公面前,对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刘公公,您都说这里没有外人只有你我二人了,怎么沉香诚心来请教您,您却好像并不愿意袒露心声倾囊相授呢?”
柳沉香质问的话语步步逼近,刘公公却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他抬起头看着信心十足的沉香,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温吞水表情。
“柳国师此言差矣,国师说自己诚心前来求教,老奴倾囊相授后又责怪老奴不愿袒露心扉,可国师开口询问之前又何曾对老奴如实相告呢?”
神色虽然毫无波澜,但刘公公说出来的话却句句针针见血,沉香跋扈的面容上果然有了一丝抽搐,还不等她做出回应刘公公便继续徐徐开口。
“据老奴所知,杨党乃新派之党派,所倡导的改革政策多与宵禁集市、女子仕途等有关,柳国师便是趁着女官制度复兴的机会入宫做官的吧。既然借了他人的方便,如今却为何又弹劾他人之莫须有的过错?这恐怕并不是什么‘如实相告’吧,但倘若是真心实意的话那就莫怪老奴说国师一句不厚道了。”
刘公公的回击也丝毫没有留情面,两人之间的极限拉扯让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药味,沉香多半是没想到不温不火的刘公公会如此直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心中的烦躁。
“公公所言不假,只是有个道理公公也得明白,阉党发展越庞大,官家王室的权力也会越削弱。自古以来,先王朝有多少覆灭的先例,罪魁祸首便是阉党中的那些乱臣贼子,想必博学多才的刘公公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沉香重新整理了心情与思绪,将话头重新把我在自己手里,她优雅地提着裙子绕到刘公公的身后,充满野心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
“我本就是柳氏皇族之后人,如今又恰如其时理所应当地辅佐在陛下身边,倘若能加之刘公公忠心耿耿地相助,必能携手除去这些阉党的后患。沉香知道,刘公公是一心忠于大宁王朝的忠臣,也是一生忠于柳氏皇族的,想必您一定也不想看到圣上有一天被阉党夺了权力吧。”
不等刘公公有什么反应,沉香自作主张把手搭在了刘公公的后背上,她看了眼刘公公的僵硬的神情变化,眼底是无尽的报复与仇恨。
“怎么样,沉香虽为后辈,刚才说的那番话也没错吧,是否得了刘公公的心呢?刘公公如此有深明大义,想必是能明眼前大局的人。这笔交易,同不同我做?”
女子的脂粉香缭绕在刘公公的身边,无比厌恶此味道的他终于忍着恶心躲开了沉香的触碰。他低眉敛目行了一礼,沉默半晌之后才又重新开口。
“柳国师实在是高看老奴了啊,老奴如今已经一把年纪了,早就不如国师口中所说的那样值得首重用。所以国师还是另找高人吧。”
刘公公转身就想走,只是被复仇冲昏头脑的柳沉香怎会善罢甘休,她果断地开口叫住他,对着刘公公的背影她丝毫不放弃。
“公公,您是知道我如今风生水起背靠陛下,倘若您不对我不仁,我也便不会对你不义的。”
刘公公冷笑一声,自己的婉拒竟把这种话都从沉香口中逼出来了,他侧过身冷眼看着沉香,薄薄的胡须在风里纹丝不动。
“接下来老奴没猜错的话,柳国师是不是就该拿符大人的事情威胁老奴了?这朝堂上下能混得一口饭吃的都是明眼人都不傻,有些事老奴自然和大家一样也都能看的出来。即便眼下没有铁证如山,像李将军杨尚书这样的聪明人还不是略微调查便能识破一二?大家不把事情闹大,只不过是给你这个小丫头留几分面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