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秦淮景（拾）

然而死亡的痛楚并没有降临在他们身上，反倒是袁梦栖的震惊的一句大喊传进了耳中：“言陌！！你又想念禁闭室里的牢饭了是不是？！！”

程予黎蓦地睁开眼，果然看见袁梦栖握着刀怒视着阿陌，后者神情淡漠且虔诚，紧握的雪色宝剑上散发出了点点圣洁的白芒，一点点汇聚成她身后巨大的神圣人像。

连无神的尸体都减缓了动作，如痴如醉地盯着那个神像。

那是一个，一头银丝，眸若灿金，眉目间尽是对众生的怜爱的女人。她像是超脱了人世间所有的私情，怀抱着对主的忠诚和对人的兼爱飞升的天使。

天使缓缓举起了圣剑，神圣的力量轻柔地抚平他们的伤痛，也将审判另一些人的罪恶。

阿陌忽地转眸看向了程予黎，她的发丝似乎受到这股强大力量的感染渐渐变白，她眉间暗红的痣变得鲜艳，好像刚点上的朱砂。

她望着他，却忽然笑了。

冷艳的眉眼被温柔融化，在淡淡的月光中荡起一点波纹，直直荡进程予黎心里。

是天使吗？他暗暗地想。

他的天使又转回了头，眼中的柔情似乎只是一场幻觉——她向那些痴傻、懵懂的尸体挥出了剑。

霎时间，神圣的白光笼罩了所有人和尸体，残尸痛苦的嘶吼响成一片，其间掺杂着仿佛什么东西抵不住威压碎裂的声音，以及荀月扭曲的呐喊和狂笑。

“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狰狞着面孔用娇弱的手指指向靠在一起的程予黎和路星遥，“是你！是你！！一定是你！！哈哈哈哈哈——我找到了！陛下！我找到他了！”

陛下？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程予黎一头雾水。

可随着圣光的加强和尸体的纷纷炸裂。她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纹，她终于笑不出来了，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脸：“不！不！！陛下、陛下救我！！陛下！！——”

最终，在她无助的呐喊中，她的身躯也和其他尸体一样，化成了灰烬，如同被阳光照见的，无可遁形的黑暗。

什么也没剩下，除了断成两节的、那血红色的哨子。

袁梦栖中二地甩了两个剑花，收了刀，随意地一抹脸上的血，走近了俯身戳了戳那诡异的骨哨：“这玩意邪得很啊，不过手法还真是熟悉。”

谁知她还没玩两下，那哨子突然毫无征兆地碎成了齑粉，被风拂了去。

“……？”路星遥惊异，“你给玩坏了？”

“瞎说。”袁梦栖站起身拍拍裙摆，不要脸地矢口否认，“肯定是它质量太差。”

程予黎原本无语地看着两人幼稚的嘴炮，忽见袁梦栖脚下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伸出了一只森森白骨的手，飞快地抓向了她纤细的脚踝！

“小心！！”程予黎在一阵惊悚中大喊。

不用他说，袁梦栖早已发觉，从从容容一脚狠踏上那骨手。一下碾得稀碎。

“……”程予黎突然同情起了那只手。

袁梦栖随即跳来，一丛黑漆的不知是血肉还是什么东西犹如冲破大坝的洪水翻涌而出，刚刚擦过袁梦栖的衣角，然后潮涌般向他们扑来！

路星遥不可置信：“荀月不都没了吗？怎么还有着玩么多玩意？！”

袁梦栖一刀劈断一只丧尸的脖子，嚷道：“管那么多干什么？！还愣着？跑啊！”

两人这才想起坍塌的墙壁所形成的出口，顿时在阿陌和袁梦栖的掩护下冲了过去。

尸体的数目庞大了不知多少倍，对战的两人即使实力不俗也逐渐退至了洞口。

程予黎跑出了宅子，又猛地折了回来，喊道：“你们怎么办！”

“你先走，记得给我们立个坟，逢年过节记得拜一拜！”她说着向后跃出了墙，话锋一转，“你傻啊，当然一起走。”

阿陌紧随着跃出，袁梦栖几乎在前者的衣摆掠出的同一时刻，将一个什么东西丢在了洞口。霎时间，汹涌澎湃的尸流如同遇到了不可跨越的障碍一般被阻隔在了那一个世界，面目狰狞地冲撞着犹如无物的屏障，却如何也突破不出。

程予黎看得惊讶时被阿陌拉起了手，忙被她拽着向外跑去。

宅子的外围似乎是一片花园，只是荒芜破落，遍地残枝败叶，但豪华的主宅和雅致的厅廊遗迹仍然可以想象主人当年的雍容。

他们很快看见了目瞪口呆站着不动的路星遥——和屹立在他面前的庞然大物。

程予黎的眼珠子差点没吓出来——那是……一架飞机？！

虽然款式老旧且看起来陈旧不堪积灰能有三尺厚，但确确实实是架飞机啊！！

……这个时代会有这种东西吗？

袁梦栖却像看穿了他的惊异：“民国的丧尸你都见过了，民国的飞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程予黎一噎：好像也对？

袁梦栖兴奋地搓了搓手：“都站着干什么？上去啊，说不定能带我们逃出去。”说罢，她第一个跳进了机仓，还顺便拽着路星遥的领子把他也提溜进去了。

路星遥连程予黎都打不过何况力大如那什么的袁梦栖，只能哭丧着张萝莉脸道：“……大佬，您会开吗？”

袁梦栖跃跃欲试：“管他呢，试试不就会了。”

路星遥：“……”

程予黎手脚并用地也爬了上去，回身居高临下地冲阿陌伸出手，想拉她上来。

阿陌对他回以一笑，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反射着温柔的光泽，令人心醉。

然而正当她也伸出手要搭上他的手时，不远处忽然爆发出一阵轰响，随之而来的是杂乱而庞大的骇人的嘶吼。

阿陌已经悬在半空的手慢慢地收了回去。

“……阿陌？”程予黎心中浮起了不好的感觉，他唤着她的名字，却有些看不懂她的神情了。

柔和的、绵长的、深沉的……是什么？

他辨不出，他只看见她转头看向窜进了机长室的袁梦栖，后者心领神会地比了个“ok”的手势。

脚下的“地面”猛地一晃，然后向一边冲去。程予黎猝不及防，险些被甩出机舱，被路星遥拉了回来。

等他适应了飞机剧烈的震颤和因年久失修发生的咔哒声响，他们已经赫然处在了半空，地面和地上所有东西都在快速下降。

他望着阿陌模糊的身影和扑向她的一大批丧尸，焦急地喊：“等等！她、她还没上来！”

袁梦栖因为真的把这东西开上了天而高兴得忘了揶揄他，只不在意地抛下一句：“没事，死不了。”

程予黎无法可解，只得再把目光转回脚下，强忍着高空带来的眩晕搜寻着那个已经看不见的身影。

即使遍寻不见，他的眼中似乎也倒映着那张惊世骇俗的面容，鎏金一样的眼眸平静地、虔诚地目送着急剧缩小的灰影，直到再也看不清门边站着的纤弱人影，这个勇敢的、忠诚的骑士毅然决然地提着她的宝剑，继续战斗着。

为了她所钟爱的、兼爱的——一切。

…………

［叮，玩家程予黎完成新手村任务《秦淮景》，进入主世界，奖励技能卡x1、生命源石x30。］

…………

程予黎再睁开眼时，是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被黄昏渐暗但仍然耀眼的光叫醒的。

远方是橙黄璀璨的夕阳和望不见尽头的东西式屋顶，以及部分袅袅升起的炊烟。路星遥坐在他的身边，低头打着瞌睡，袁梦栖现在不远处，和什么人交谈着。所有的一切，皆被明媚的晚霞模糊了轮廓。

程予黎抬手扶住了额角，庞大的信息和如梦似幻的经历才涌进了他的大脑——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刚刚登上飞机逃出了那个民国宅子吗？怎么到了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他站起身，四处环顾着寻找头绪，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不是先前的旗袍了，又变回了车祸时的卫衣牛仔裤——并且谢天谢地，终于不是个妹子了！

只是阿陌那件灰黑色的外套还盖在他的膝上，随着他的动作差点滑落。

他眼疾手快地捞起，置于温暖的霞光下看时，才发现衣服的左胸口也绣着一个古怪的图案，好像和匕首上的图纹是一样的。

阿陌……他又想起了被丧尸淹没的那个身影，不知道她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不过既然他们都逃出来了，她肯定也没事。

“想什么呢？”袁梦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凑到了他耳边，突然出声道，“还想她呢？放心吧，她就算能出来也不会来见你的。”

程予黎手一哆嗦，吓得差点把手里的外套糊她脸上，不过他还是定了定神，不去和她争辩，用尽量客气的语气问道：“她也脱险了吗？为什么不能和我们见面？”

袁梦栖也换上了简单的白色衬衣和深色工装裤，微卷且渐变的秀发高高扎起，显得干练精简，她却十分不符合形象地翻了个白眼，道：“你死了她都不会有事。为什么不能出来，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他？程予黎不解，还要细问，她却怎么也不说了。

路星遥终于被他们的谈话声吵醒，打着哈欠凑了过来：“……这是哪儿啊？嗯？我变回来了！”

然后他看见了袁梦栖，睁大了眼：“……你怎么还是个女的？？”

袁梦栖：“……”

程予黎鲜少见她吃瘪，不厚道地笑了出来，袁梦栖脸上带着核善的笑回道：“你知道你用一张雄性灵长类动物的面孔对我说这种话有多么危险吗？”

路星遥秒怂：“大佬我错了！”逃过一劫后又看向了男装的程予黎，眼似乎瞪得更大了。

程予黎顿时心生不妙之感，路星遥不确定地道：“……程予黎？嘶——女装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眼熟了，这么一看更熟悉了，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程予黎：“……不是，没有，谢谢。你不如问袁梦栖为什么对咱两个的性转一点也不惊讶。”

两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了她，袁梦栖挑了挑眉，十分没有诚意地道：“惊讶啊，看你们女装的时候那么清新自然，我的芳心可是差点就被骗走了呢~”

程予黎＆路星遥：“……”

不愧是你！袁某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