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事到如今，肖璟言有了重新找回楚惟的理由和借口。

他的母亲不是凶手，且他受她之托要将“希望之星”交到楚惟的手上。

虽然阿金表现出对楚惟下落毫不知情的样子，但肖璟言细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将母亲写给楚惟绝笔信的事情告诉他。

一来，可以让阿金心里放下这份担子。二来，万一楚惟与阿金依然保有联系，也好提前解开误会。

两人在靠近观音岛的码头见面。

曾经属于宋氏的大片区域，如今停满了启明星的船舶。

肖璟言听说阿金最近在搞新的项目：海钓，并且玩的很专业。

阿金约他一起上船，两人先是很有默契地对楚惟的事闭口不提，像是两位久别的老友，只坐在船上，静静地吹着海风，直到到达海钓区域。

“以前肖总就很喜欢钓鱼，”阿金说，“我还记得你走之后，他总是一个人去钓鱼，有时会叫上我，让我帮忙提渔具。”

肖璟言点头：“是，阿公以前经常带我和小惟去的。”

“他嫌我装的饵料不均匀，有好几次提到你，说你很聪明，这种事教一次就会。”

肖璟言笑：“那是因为有小惟在身边，不想被看笑话，所以学得格外用心。”

船停下后发动机声也消失了，月白色的船漂浮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四周空寂辽阔，只有远处的礁岛若隐若现，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肖璟言已经很久没有钓鱼，却还是记得肖邑曾经手把手教给他理鱼线的方法。

阿金偷偷往他手上扫了眼，笑：“我们比比谁钓的多？”

肖璟言点头，却终于忍不住说起了正事：“阿金哥，我想他。”

这个“他”自然就是指楚惟。

阿金勾起唇叹气，肖璟言与自己来钓鱼，却句句离不开楚惟。

“那有什么办法，人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放掉的。”阿金无奈。

他是指肖璟言明明看到了楚惟出现在北国，却没有立即将他“捉”住，故意打趣：“现在又在我这里装可怜？”

肖璟言也笑，笑得很无奈甚至还带了几分自嘲：“有时候想耍帅，以为那样很有担当。但反应过来又会后悔，还是自私一点好，至少心里踏实。”

两人一同甩杆，浮标点在海面上，远处的礁岛随着船身摇晃起起伏伏，弄得人心里没着没落的。

“阿言，”阿金唤肖璟言，“放手吧，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肖璟言微蹙了下眉，转而笑起来：“阿金哥，之前我收拾母亲遗物的时候，你猜无意中看到了什么？”

阿金显然对宋琳留下的东西没什么兴趣，过了许久才懒洋洋问一句：“什么？”

“信，母亲写给小惟的信。”

阿金眼眸倏然睁大了一圈。

他立时反应到那件事上，转过头盯着肖璟言的眼睛，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肖璟言含着笑，感到手中鱼竿动了便迅速回竿。

直到阿金追问，他才将拉了一半的鱼线放回去说：“母亲在信上说，当年尾随父亲与姑母的人确实是她派去的，但她并非要加害他们。她只是想知道父亲的近况，很思念他。阿金哥，那当真是场意外。”

肖璟言为了印证宋琳在信上写的，还特意问了阿彪关于阿虎的事情。

阿彪承认，兄长在十多年前因北国事故丧生。宋琳回归宋氏之后，先后多次派阿虎去内地打探肖颂禾的近况，私下里阿虎对阿彪说过几句。

这从侧面证明了宋琳信里说的属实。

阿金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很意外。

望着茫茫大海，脑中不断浮现最后见宋琳时，她枯败的模样，一时脚底心泛起寒意，有点不信楚惟会冤枉了她。

肖璟言依旧笑着，波光点点映在他的脸颊上，像是镀了层光。

“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肖璟言说，“信是写给楚惟的，不能再偷看了。”

阿金那尾竿的浮标突然动了，他迅速回竿。好鱼竿腰力很足，瞬间行成一个夸张的弧度。

一时间，阿金顾不上回肖璟言，只奋力收线。

肖璟言放下手中那根，帮阿金一起。

终于在两人合力下，巨大的赤红鲷鱼露出水面。

这是这片海域少有的品种，这么大个的更是少见。

阿金感到靠自己一个人的力气是不好把鱼弄上来的，默许了肖璟言的帮忙。

片刻后，半臂长的鲷鱼被甩上甲板，张着大口不住喘息。

阿金望着肖璟言笑。

肖璟言以为他要感叹这鱼来得不易，却不料对方说了一句：“早些时候，我帮小惟买过一块地，在非洲南部的小岛上。”

肖璟言：“……”

“不过……”阿金气息不匀，一边将鱼穿上挂钩，一边说，“他应该不在那的，上个月我去过了，那里除了一个观测项目组，什么都没有。”

“观测项目组？”

阿金解释：“就是小惟以前研究的那些。据说他把那块地方给研究所的师兄了，无偿让他们在那里建了观测站。我以为小惟会在那的，可是没有。”

肖璟言微微眯起了眼睛，这才想起，他与楚惟确认关系之后，就几乎未再登录过研究院的网站。更是连“仰望星星”论坛也未再登录过。

听阿金这么一说，他突然觉得，楚惟重回研究领域，倒真像是现阶段会干的事情。

肖璟言莫名觉得阿金这话像是某种暗示，轻点了下头，不再提他，默默陷入了沉思。

那一天，他们钓了不少鱼。

回去的路上阿金还在感叹：“要是赵姨也在就好了，她手艺那么好，一定能做出一桌大餐来。”

肖璟言脑子里却一直疯狂在想非洲南部的那个小岛，可惜海上没有信号，他想查点东西都不可以。

回到宋府，肖璟言立刻派人安排，他要尽快去小岛上看一看。

科学院的网站上，对那片地有一个篇幅极短的介绍。肖璟言后悔自己慌乱之中竟然断了这条线，看到得太晚。

像是冥冥中有预感，和预感到楚惟会出现在山顶的小木屋一样，这一次，他也感受到那个非洲南部的小岛在吸引着他。

神奇的第六感一旦出现就很难平复。

距离得知消息不到24个小时，肖璟言就已经踏上行程。

几经周折终于到达小岛领空，从飞机上看下去，土地红黄一片，周围全是碧蓝色海水，像是一颗跌进水盆的金块。

这里哪哪都是耀眼的，海水蓝得透彻，土地没有太多植物遮挡，光得发亮。

肖璟言以投资调研的名义登岛，一下飞机就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着的特殊气味。

那是一种类似于鲜血的味道，发甜发腥。后来听翻译说，他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土壤里含有大量铁元素的缘故。

很久以前，这座岛与大陆是连在一起的，由于某次火山爆发引起剧烈的板块运动，从大陆上突出的这部分被迫割离，成了一座小岛。

当地民风淳朴，城市也极其简约，很少有超过三层的建筑。唯一一条柏油路，据说是新修的，通往观测站。

肖璟言与手下矗立街头，有一种游离于时空之外的错觉。放眼望去满是光|裸背脊的年轻人，各个皮肤发黑发亮。

他们看到肖璟言一行人，明明是陌生的异国面孔却也不惊讶，热心地将他们引去了唯一的那条公路。

肖璟言被弄得哭笑不得。他本没有直接登门的打算，这下倒好，反而省得耽误时间。

笨重的皮卡车在柏油路上行驶。肖璟言遥遥看到观测站的穹顶时，心脏突然悬了起来。

他不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是又一次扑空的失落，还是重逢后的喜悦。

其实，以往的经验已经让他的内心足够强大。他不在乎来这里路途遥远，只想距离楚惟近一点点，无论用哪种方式。

观测站常驻人数不多，辛辉听到有车的声音，亲自出来看。

他本不是爱热闹的人，在国内时恨不得所有凡尘俗事都不要在烦自己，理想是二十四个小时都为科研而生。

如今，大概是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待得时间长了，见到华人面孔突然有些兴奋。

他主动和肖璟言他们打招呼，听肖璟言自我介绍是楚惟的朋友后，更是热情地把人领去了自己的宿舍。

没一会儿，另外几位研究员也过来了，还有其他国家来访学者。肖璟言和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心情却是越来越糟。

这些人尽管头脑聪慧却都极其单纯，从他们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他们不会撒谎。

所以当肖璟言问出“楚惟有没有来过这里”后，得到否定回答，他根本无法怀疑。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犯了傻，楚惟不会在这，否则早暴露了。

“没有哦，”辛辉认真地回答，“上个月也有人来这里找他，师弟怎么了吗？”

肖璟言无法对辛辉再说更多，笑笑起身告辞。

千里迢迢跑这么远，却没有坐够一盏茶的功夫。肖璟言自己也觉得像是中了魔。

他只在那个小岛住了一晚，住在小镇唯一的宾馆里。

虽然条件非常一般乃至简陋，房间却有一个大得出奇的露台。

这里没有夜生活，入夜后没多久街道上的灯就都熄灭了。肖璟言一个人坐在露台上仰头看星星。

这里不愧有“最佳观星地”的头衔，没有光污染，没有山峦与建筑阻挡，更没有云团。只要你愿意仰起头，随时都能看到清晰璀璨的银河。

肖璟言默默地辨认着星座，用手指在虚空中将距离亿万光年的星星连接在一起。

他想到了以前与小惟一起去露营，两人坐在大石头上也是这样，仰着头，用手指在空中划圈。那时候，他们当真是两个小白，自己甚至连“北斗星”和“启明星”都会搞混。

突然他就爱上了这里的夜空，像是对过去某段回忆的隐射。

他想，楚惟能费尽心机从别人手里买下这块地，又无偿让师兄在这里搞观测站，一定也是因为他喜欢这里的星空。

那就把燕庭也开到这里来好了，证明自己的看法与他一样，也喜欢这里。

细嗅着腥甜的空气，肖璟言微微闭上了眼睛，一个方案悄然在他脑海中展开。

次日，他临时改变行程，没有返回m国，而是准备回青城。

回到燕庭第二天，他就紧急召开了一个会议。

他要把燕庭修到那个小岛上去，无论楚惟在不在，他要证明自己曾经看过与他一样喜欢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