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鬼遮眼

这阴风虽然也冷，但是和寻常的冷风的不一样。虽然二者都让人觉得冷，但是冷风是温度低，吹在人身上由外而内的冷，有时风大，吹在身上感觉就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一样，衣服穿厚实一些就能看到风吹在衣服上但是身上还是暖和的；阴风则是由阴气组成，影响不到肉体，但是能让人身上的温度无论内外都一齐下降，无论穿多少衣服都挡不住，这是因为阴风带着的阴气，拐跑了人体内的阳气。

不过我此时也没有太在意这阵阴风，因为现在车停在隧道里，这隧道是从山腹中开辟出来的，上面有大山挡着，终年不见阳光。阴阳二气相生相克，阳衰必然阴盛，这隧道里面要不是阴气阵阵那才怪了。

过了几分钟后，那大巴车司机回来了，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往自己的座位上一坐，然后就没了动静。

不但那司机什么话也不说，整个车厢里突然也变得静悄悄的，就剩下刘老三吧唧吧唧吃烤肠的声音。

我左右看看，四周一片黑漆漆的，唯独窗外有一团光亮忽明忽暗的，叫人看不真切。

“司机师傅，给个亮啊。”我喊了一句，那司机没答话，不过车厢里的灯亮了。

只是这亮光跟以往的灯光不一样，大巴车上的灯光一般是泛着点黄色的，而这亮光白乎乎的，也不清楚，感觉就像是过去的一层窗户纸罩住了它一样。

趁着这亮光，我是看清楚了窗外的东西，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窗外是一个衣着奇特的人。上半身穿着斜襟大领衣，衣襟上绣着花边，下半身是用青直贡布做的围身裙，用四指宽的白色束带系在腰间，上面还飘着约莫一米长的飘带，一直飘到脚边，盖在鞋头高昂的“虎攻鞋”上。

这是畲族的女性服饰。畲族是华夏的一支少数民族，人数较少，主要分布在南边，闽市这边就有许多畲族寨子。

那人正朝着大巴车的方向烧纸钱，先是一张张黄纸扔进火堆里，黄纸烧完了之后又拿出了四根香点燃，看那样子好像是还要朝着这里祭拜。

我心想今个又不是清明节，大概是这人家属的忌日，那也就是说，这隧道里曾经出过车祸。

眼看那人捧着四根香就要拜下去的时候，那人突然抬头看过来，我俩正好眼对眼看了个清楚。

“刘老三！”我一声惊呼，那烧纸钱的长着一副圆脸小眼睛，鼻头一个青春痘，脸颊肉嘟嘟的，不是别人，可不就是刘老三嘛。

可刘老三不是在我旁边坐着嘛，什么时候下去的？

我扭头往旁边看去，身旁的确是刘老三。

怎么会有两个刘老三？

“不对。”

我又仔细看了一下，那个在下面烧纸钱的，的确看起来像是老三。但是那一身穿着的明明是畲族特有服饰，而且还是女性服饰。虽说如今伪娘横行，只要可爱即便是男孩子也可以，不过刘老三没有这方面的特殊癖好，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弄到那么一身畲族的传统服饰。

我扭头再看看身旁，顿时就跳了起来。身旁的刘老三长得还是那副胖嘟嘟模样，但是现在嘴里吃得不像是烤肠，而是一根白色的东西。

“咋地老三，你还弄了根进口烤肠？”我朝着他喊了一句，只是这老小子没理我，见他不出声，我便一把将他手上那个白色的东西抢了过来。

我这才看清他一直吧唧吧唧吃的东西。

“蜡烛。”我一惊，那白色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根白蜡烛。这种蜡烛以前只有做丧事的时候才会用，不过现在许多家庭也没有了那么讲究，停电的时候管它白的红的，一起拿来用。

他为什么在吃蜡烛？

那个“刘老三”被我抢了蜡烛，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我。

我刚才看的是他侧脸，一直没看清他的正脸。这回一打照面，我是看明白了。胖是一样的胖，但是这个“刘老三”的脸色苍白如纸，两边脸颊上还用胭脂涂着两块大红饼。

紧跟着那个“刘老三”朝我伸出了手。

我刚才抢来蜡烛的时候碰到了他的手，此刻他将手伸过来，手指头瘪成了一张纸，手背上面还烂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的一根竹篾子。

纸人。

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要是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白活那么多年了。

虽然我暂时还不清楚下面那个“刘老三”是什么妖魔鬼怪，但是上面的这个“刘老三”分明就是一个纸人。

我这个人坐车最喜欢坐在窗边，旅途上不仅可以看看窗外的风景，顺便还能装装深沉。但此刻我眼看着那纸人把手伸了过来，却是前有纸人，后无退路，因为我他妈把自己给困在了里面。

正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秦霜又不是没经历过稀奇古怪的事情。

眼看无路可逃，我拿起那根白蜡烛就朝纸人打了过去。

“啪嗒”一声脆响，那纸人的手臂被我打得歪了过去，一大片白纸破掉，露出里面几根竹篾子。

那纸人也不知道痛，一只手被我打歪了又把另一只手伸了过来。

我喊道：“好你个刘老三，咱俩从初中开始，相识在四月细雨天，到现在也有十一年了，我不过是叫了你十一年的外号，顶多没事再抢你几根烤肠，你丫的今天至于跟老子死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