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是一个夜晚,我站在一盏大红灯笼前面,笑得很开心,灯笼散发出的红光,照亮着后面的一扇大门,大门上方有个匾额,匾额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畲族理发”。
但是店铺的其他部分,包括四周的街道都在夜色中显得朦朦胧胧的,只能隐约看见店门口旁边有着一口大锅,锅里冒出一对牛角。
一看那店名就知道,这是一家畲族人开的理发店,而我和刘老三这次来闽市的目的,正是要去一个畲族寨子办事,并且那个像刘老三的人也穿的是畲族服饰。
怎么全都跟畲族有关?
还有这照片是什么时候拍下的?又是什么人拍的?
我看着那店名脑子里隐隐意识到什么,可就是想不起来,好像记忆里有一块地方被一层蚕茧包裹了起来。但我可以确定我家周围,绝对没有那家理发店,而我也不记得自己最近有去理发。
我揉了揉眼睛,感到一阵不可思议,因为那照片里面的“我”动了起来。
我看见照片里面的“我”走进了那家畲族理发店,画面也跟着转了过去。一走进去就能感觉到这家店不一样。因为一般的理发店站在门口就能看见理发的地方,可是这家店走进去之后是一个大厅,里面有几个沙发和桌子,倒像是一个会客厅。
照片里的“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从内屋走出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脸蛋上有一个蝎子的纹身。
我一看到那个女人的衣服就吓了一跳,因为那一身装扮,尤其是那青直贡布的裙子明显就是畲族的服饰。
怎么还是畲族,这到底有什么联系?
畲族是一个少数民族,人数很少,他们自称是盘瓠的后代,只分布在华夏的南方地区,所以平时在大城市里很少见。
我可以看到照片里的“我”和那个女人交谈了几句,但是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听到“嗡嗡嗡”的声音。说了几句话后,就看见那个女人领着“我”进了里屋,照片上的画面继续跟了过去,就好像有个人在后面摄影一样。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让我不确定那真的是不是“我”了。
因为照片里的“我”竟然是躺在一张椅子上,让那个女人在“我”的胡子上涂满了刮胡泡,看那样子是要给我刮胡子。
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这人向来讨厌刮胡子,每次都是长了老长一大截,不得不刮的时候才会刮掉,而且也就是自己在家随便刮一刮。
女人拿着一把刮胡刀,兴许是错觉,我看见那刮胡刀上一抹亮光从刀柄处冒出,一路向着刀尖上游动,待到了刀尖顶上的时候,亮光突然转变成红光,但是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不对。”清楚看见这一幕的我,再傻也知道那把刀有问题,可笑的是照片里的那个“我”却躺在座椅上双腿伸直,两只手平放在肚子上,还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傻瓜,快跑。”我看着里面的“我”一副傻样就忍不住生气,长得这么像我,怎么一点儿我的聪明劲都没有。
女人的手很稳,所以刀子在空中落下的速度很慢,落下的地方很准。
刀尖点在我的下巴中心,轻轻地推向右边。随着刮胡泡的离去,干净的皮肤显露出来,就连皮肤下方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一根根血管有粗有细,不均匀地分布在皮肤下面。我甚至能看到血管里暗红色血液的流动,耳旁还传来一阵阵极有节奏感的流动声。
这绝对不正常,不过是刮一下胡子而已,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我越看越觉得诡异,可是现在就像是有一个人硬按着我的头,另一个人用手撑开我的眼皮,让我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这是要强迫着我看下去。
“我”下巴上的胡子已经刮干净了,整个下巴上的血管也都显现了出来,一根根血管像是蛛网一般密布在下巴上,暗红色的血液流淌在青色的血管之中流动,呈现出诡异的乌青色,这看起来就像是一幅活着的山水画。
现在还剩下脖颈处的胡子没有刮。
此时的“我”闭着眼睛,躺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双手以不可能的角度伸向后方,伸得实在是太直了,按常理来说早就应该骨折了才对,手臂上的衣服还有一处凹陷了下去。
那里怎么会凹陷下去?
我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凹陷的形状像是一个手掌印。
我看见女人的手抖了一下,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她熟练地刮掉了我脖颈处的胡子,露出一根粗壮的血管。
那个地方在喉结之上,下巴之下,紧邻着食道和呼吸道,是人体最柔软,最脆弱,也是最致命的地方。
我看见那个女人的肩膀开始发抖,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女人突然走动了一下,正好挡住了照片中“我”的位置,她仿佛是知道有一个隐藏着的摄像头,将它故意挡住一样。此时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和“我”的双脚。
突然,“我”的双脚猛地绷直了一下,而那个女人的背影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一个电话铃声,我就看见那个女人从旁边的工具台上拿起了一部手机,那手机看着很眼熟。
我突然意识到那就是我的手机。
镜头一下子拉近了,我看见那女人接起了我手机里的那通电话,电话那头是个男声:“大师,这次闽市的事情就拜托大师了。”
“徐先生!”
电话里的男声正是徐先生,那通鬼来电是我和刘老三出发的前三天打的。
“这不可能。”
手机是我的。
鬼来电也是正确的。
莫非那个照片里的“我”就是我自己?
女人似乎叹息了一声,然后放下手机来到盥洗室。
我睁大了眼睛想要看看那个“我”,可是镜头始终被那个女人挡住,真是急死我了。
女人来到盥洗室后,将刮胡刀上面的血迹清洗干净。
嗯?怎么会有血迹?我已经忘记了这是一张诡异的照片,忘记了自己正被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挟持着,全部心神都被照片里的那个“我”所牵扯,所吸引,我迫切地想知道照片里那个“我”的下场。
血迹越洗越多,即便是在照片之外的我都闻到了那浓厚的血腥味。
令人作呕。
女人大叫一声,但不是受到惊吓之后的那种尖叫,反而更像是一种发泄,她将刀扔到了盥洗室里,然后转身就跑。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右手手指。被人握紧了,而且我的眼睛也摆脱了那张照片的控制。
我顺势低头一看,自己还是在出事的隧道里,里面依旧没有灯光,黑漆漆的一片。
奇怪,我刚才怎么能看得见照片里的东西?
然而我并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份心思去想那么多了。
因为我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也就是我比常人多出一个指节长度的那两根手指,被一个人紧紧地握住了。
也许那不是人?
“谁?”我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