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忧有些怯怯地看向沈寂听:“沈大哥,我在路上偶遇了这位姐姐,便与她同行,一直找你们却久久不见,今日却在这酒楼又相聚,真是缘分。”
沈寂听盯着她,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却还未说破,只是指向红翊:“你又是怎么回事?”
红翊朝他行了个礼,声音平静:“夫人叫我出门办事,恰好遇到了少忧姑娘遇险,便出手搭救了一番。”
“办事?你说的办事,就是来跟踪我们?”沈寂听听着她们的说辞,只是朝前走,话语却不容置疑:“上楼。”
李浪深见到二人也很是不解:“这是怎么一回事?当日在船上我与沈寂听到处找不到你,你去哪了?可有事?”
“我没事的。”少忧乖巧地摇了摇头。
“还不交代?非要叫我亲自将你揭穿才是?”沈寂听却忽然放下了酒杯,冷冷看向她,“不在家好好呆着,扮作女子模样假意跟随,付盛欢,你究竟要做甚?”
少忧听罢却有些慌了,一直瞟向李浪深,似乎在害怕她对自己发表负面的意见。
“果然凡事都瞒不住少盟主的眼睛,其实少爷早想出门历练,夫人无奈只好叫我保护好他,关键时刻还能出手相救。”红翊看了他一眼,接过了话头替他说道。
沈寂听却是摆出了个疏离的笑来,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有叫你替他回答吗?什么时候沈昔照与你关系这么好了,连你出门都知晓,还派人保护?”
“这是夫人与少爷之间的事,少盟主恐怕无权干涉。”红翊看起来对沈寂听很是忌惮,却还是硬着头皮再一次替付盛欢开了口。
“我私以为,打杀一个来路不明的奴婢还是做得到的,怎么,你就这么想求死?”沈寂听收住了笑,表情变得冷凝,语调依旧淡然:“我再说一遍,我在问他,你有什么资格替他答话?在我这里,沈昔照说的话从来都不管用。”
几人只感觉周身温度霎时低了很多,犹如处于冰雪寒天当中。他话音刚落,红翊却瞬间跪了下去,脸上皮肤发青,可见经脉。她死死咬住牙,似乎根本无法抵挡住他强烈的杀气,却依旧一声不吭。周围的人见这边局势不对,都纷纷放下碗筷快步跑下了楼,沈寂听却依旧盯着她,根本不在意别人的动作。
李浪深有许多猜想需要在付盛欢身上证明,她知此时不宜打草惊蛇。想到这里,她也笑着开口:“有话好好说,生什么气。”李浪深笑着给沈寂听夹了一筷子菜,出手抵消了他的威压。“付公子为何要用这缩骨功苦心扮作女子?若是你想要历练与付盟主说便是,想必他会同意你与我们一同出门。”
“义父一定不会同意的!”付盛欢小声反驳道。他抬头看了沈寂听一眼,又看了李浪深一眼,才又再一次开口,看起来十分没有底气:“哥,顾姑娘,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行动,不想独自在家才隐瞒你们,不是故意为之的。”
“是吗?付少爷真好兴致啊,先不提你为何扮作女子,处心积虑设计这一出,骗取大家信任,又是意欲何为?叫人不得不防。”姜离合也闲闲开口,目光似有若无地打量着他,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
“义父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衡州,你明日马上回冲衡门,不然我就修书传信,叫义父派人来带你回去。”沈寂听拿起筷子淡然开口。
“为什么你们能出来历练,我却不能!整日在冲衡门无聊至极,不如出门来得痛快!”付盛欢继续辩道。
“谁叫你在冲衡门招猫逗狗不干正事?你那蹩脚的三脚猫功夫还想出来历练,自己都没法保护自己,你能不能跟着义父学学管理门派的事,多练练武功?”沈寂听皱起眉,偏头教育他道。
“为什么我要学这些事?你负责管理门派,管理日月昭心盟,我负责坐吃山空,不是一贯如此吗?”付盛欢破罐破摔地一屁股坐在沈寂听旁边的凳子上,顺手抢过他手里的碗筷念叨着。
“我只是代为管理门派,”沈寂听看着他有些无奈,顿了顿还是开口:“我以后又不会做冲衡门的掌门人,更不会做他的继承人。”
“你不做谁做啊?”付盛欢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着:“你可别看我,我可不行,叫我管门派还不如叫我死了算了,我只会吃喝玩乐。”
“好了,吃着饭呢,吵什么。”李浪深再一次出面做和事佬,“他想要留下就留下,总归去晚香楼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此事结束与我们一同回去便是了,刚好有红翊姑娘看护着他,你就让他留下吧。”
沈寂听没再说话,招呼小二再上了套碗筷,埋头吃起了饭。
李浪深转头看着他。
沈寂听对沈昔照的态度十分抵触,对付石开也若即若离,从李浪深施苦肉计那次便可看出他其实根本不想告诉付石开,甚至不想依靠他,沈昔照正是利用了沈寂听对付石开的固执才敢下此狠手。
李浪深知道沈寂听的狗脾气,喜欢谁就死命跟着生怕丢了,厌恶谁就避如蛇蝎,从不掩盖自己的喜恶。她虽不知他与付石开沈昔照之间究竟有何内情,却也能猜出他的一些想法。
他不想接管冲衡门,甚至不想与付石开再有联系。
这究竟是为什么?当日吃馄饨时他的一番话,又是在代指什么?
就在她思索这些问题之时,外面却传来了叫卖的声音。
她的思绪被带偏,侧过头去仔细听。那是一个声音和煦的女子,似乎在买花。她的声音随着风飘了进来,传到了这里,李浪深偏头看去,发现众人都在默不作声地吃着饭,似乎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她找了个理由独自离席,下楼出门。只见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手里提着一个花篮,正站在酒楼门口卖着花,人们赶路匆忙,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你的花怎么卖?”李浪深站到她面前问道。
那卖花姑娘笑了笑,答道:“姑娘买花不收钱。”
李浪深这才抬头打量起她来。
“你是借阴身边的…?”少顷,她不确定地开了口。
“正是,”雁翎点了点头,开始数起了花:“他叫我代为传话,今夜鹮大人想要见你一面,”
“借阴知你们要去晚香楼,特地叫我来提醒姑娘,上次的秦楚萼还在活蹦乱跳,您这次可要弥补上次的失误才是。”
“要做什么。”李浪深平静道。
“他想让姑娘除掉秦醉生,不单单是为了上次的任务,还是为了他帮姑娘这么多次的报酬。明日他与我会找借口与姑娘同行,必要时会出手助姑娘刺杀秦醉生。”雁翎将花数过,又抬起头看向李浪深。
“知道了。”李浪深点点头。“今夜地点在哪?时辰几何?”
“今夜亥时,你们居住的客栈房顶,鹮大人会准时等待姑娘。”雁翎将花递给李浪深,扭过头又开始吆喝,渐渐消失不见。
“卖花喽,卖花喽…”
李浪深手里拿着一大束山栀,眼神还在跟随着她。暗珏的目的越来越叫她看不明朗,她却因千刹宫的缘由无法拒绝,也不能询问。只有等今夜见到鹮,或许一切都能得到一个解释。
沈寂听就站在窗边静静地注视着她,将刚刚的一切收在眼底,眼神晦暗不明。
李浪深等人就近找了家客栈休息,准备明天动身前往鄂州晚香楼。当晚几人早已洗漱休息,只剩下李浪深独自捧了酒坐在屋顶。一阵妖风刮过,她身后兀然站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披着黑袍戴着黑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小截下巴堪堪露在外面。他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老长,乍一看犹如地府孤魂游荡在人间。
“阁下来都来了,何必遮遮掩掩。不如你我坦诚相待,以真面目相见,如何?”李浪深放下酒壶,微微偏头淡道。
那人依旧站在原地不说话。
“暗珏的首领是看不起我,还是害怕被我发现什么?如此畏畏缩缩,你我这合作,不谈也罢。”李浪深见他并未开口,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且慢。”鹮不疾不徐地开口,“圣女难道不好奇我今日相邀目的为何?不妨听一听再决定去留也不迟。”
“没什么可好奇的,我李浪深从来不与藏头露尾的鼠辈做交易。”李浪深轻蔑转头,没看他一眼。面前忽然多了一个红色的身影,也是个身穿袍子的人。这人出手如电,抬起细长弯刀阻拦住她的去路。
李浪深瞥见这弯刀,心头忽然一阵无名火起。脑海中又闪出一些零散片段,叫她对面前这人好感尽失。她攥紧酒壶,邪邪笑道:“既然阁下执意阻拦,我亦不愿为你放弃准则,那便叫我亲自看看,暗珏的鹮究竟长什么样子!”
她出手如电,右手抓住酒壶作爪向鹮的兜帽袭去。红衣还未等鹮动身便腾挪上前,挥刀格挡李浪深。李浪深只是冷哼一声,右手虚虚一收,左手拔出身后剑朝上斩向红衣。
红衣并未意识到李浪深偷天换日的虚招,待见她真正出手已是晚矣,李浪深左手的剑在空中调换移动,用剑柄狠狠击打在红衣手肘的麻筋处,霎时便叫她失了力,手中刀向下垂落就要着地。
李浪深左手继续前推就要碰到鹮,就在这时他终于动了,微微偏头躲过了她的剑。她的右手却吸住了那把细长精巧的刀,被她握在手里。
原来这又是一记虚招。
鹮被她一系列动作吸引了眼光,竟然笑了起来。李浪深收了左手,右手端详着那把叫她反感的刀,根本不在意鹮究竟为何发笑。
“你真是有意思,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他似乎觉得李浪深很是有趣,笑着评价道。
“当你在观察别人时,别人也在研究你。现在看来也许我对你有用,可我却并未发现你有什么值得我与你合作的亮点。”李浪深依旧盯着那把刀,继续说着,“你就是服侍过悲雀的还阳?”
红衣并不答话。
“我曾听说你受悲雀之命灭了自己的门派,还杀了不知多少豪杰。如今暗珏易主你又跟随别人,替别人做事,这究竟是你们暗珏一贯的作风,还是你就是这样反复无常,为了活着不惜抽干无辜之人的鲜血,踩着千万人的尸骨往上爬之人?”李浪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不带感情。
“你!”饶是红衣也被这番刻薄言论激得红了眼,“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李浪深将那刀放在面前细细端详,“我只知道你冒犯了我,叫我不高兴了。你的刀太暴虐,杀人太甚,看着碍眼,像你的人一样无礼,”她笑着抬头看向鹮,“没经过你的授意擅自动手的属下,就让我这个未来的盟友替你管教一二。”
她说完,那刀周身忽然散发出一阵阵红光,妖异无比。一股气流夹杂着高温在刀上涌动,那刀瞬间便化作铁水,又被熏得消散在了空中,没有了影子。
“这一次仅仅只是这把刀,下次若你还在我与你家主子谈话之时出现,我会帮你了断。”李浪深搓了搓指尖,将最后一丝痕迹散去。
“怎么办,我更欣赏你了。你的脾气似乎比你的作用更叫我感兴趣。”鹮笑着挥了挥手,红衣纵使不甘心还是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所以阁下找我究竟所谓何事?”李浪深抱着剑站在原地,似乎并不吃他这一套。
“圣女可有兴趣同我筹划一件事?”鹮饶有兴致地说,“此事可叫你我皆得偿所愿。”
“何事?”
“前些日子我得知,圣女正在寻找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似乎对毋怨宫主有很大帮助,你也是势在必得,”鹮声音婉转,缓缓道,“我偶然间了解到这几样东西,其中有一样在我暗珏烬渊当中,百年来从未示人。”
“什么意思,直说便是。”李浪深内心震惊之余,却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她是与借阴透露过些许内情,可鹮是如何得知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