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晚上九点，旋转餐厅不远的路边摊。

黎简月把脸藏在围巾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穆小彤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看到桌上已经倒了两个空酒瓶，烤串也冷了。

“你胃不好，晚上喝这么冷的啤酒，小心闹胃痛。”她艰难地问，“薄导怎么说。”

“他说沈宇演技不好，没得谈。”

黎简月把藏在围巾里的脸拿出来，两腮通红，“我难得想请客，他居然连柠檬水的钱都不让我掏，这人原则性太强了。”

虽然心里有了预料，但听到结果，穆小彤的心还是沉了下去，“男一商子恺还是影帝出身呢，也一样要参加试镜才能确定下来，说起来当初沈宇能得薄导的青眼，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她不知道是安慰还是遗憾，“算了，咱们还是……”

黎简月眸里水光潋滟，“穆小彤，你别告诉我你准备放弃了。”

穆小彤咬牙，坐上塑料椅子，“谁说我要放弃了。”

她就不是那号人！

当初大学里她俩上下床，关系最好，别人都出去实习跑经验，只有她们一顿酒肉后，异想天开弄经纪公司，打拼的过程就不提了，公司里每一个人艺人都是她们的命。

黎简月手里捏着啤酒瓶，寒夜里低吟，“沈宇年初拍的那部小成本制作，你当初不想让他拍，是我拍板签他出去。那导演和摄影都业余，光着镜头怼着他的脸拍广角，把他的脸都拍变形了，要不是博一把有了水花，他现在还是查无此人。既然薄导先前属意他，证明他就有这方面潜质，这么好的机会，我是真不忍心给他弄丢了。”

第二天一大早，黎简月黑着眼圈走进公司。

前台小妹看见她，差点不敢认。

她长相偏娇艳，是妥妥的浓颜系美人，当了老板后怕显得太年轻，妆容总是偏向成熟世故那一面。

偶尔不化妆，年轻了好几岁。

黎简月昨晚把薄新荃的电影全都找出来看了，现在满脑子都是昨天的情节，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脸。

穆小彤第一时间出来，拽着她进了办公室。

“你昨天又没睡好吧，看看眼下青的，你还是稍微遮一下吧，免得他们都传公司要倒了。”

“给我泡杯咖啡。”黎简月揉着太阳穴，轻哼，“还没那么容易倒，沈宇呢？”

“在练舞室呢，一大早就来了，看见我跟没事一样，他还反过来安慰我。”

说真的，穆小彤一颗心都是烫的，哪怕为了他和前公司闹得不愉快，她也没后悔过。

两人聊了一会儿，一米八的男孩子出现在门外，正是刚练完舞的沈宇，他乖乖地打了声招呼，才在穆小彤的招呼下走进来。

黎简月拿着咖啡杯，认真打量他。

沈宇的眼珠很黑，显出无辜感，身上有种少年的稚气，身形比例很优秀。

他刚刚才运动完，脸上的汗虽然擦了，但肌肤还有点泛红。

挺拨地站着，倒有几分挺拔。

黎简月打量着他，只是不说话，沈宇都有忐忑了，“月姐。”

黎简月回神，指了指沙发让他坐，“《金绮罗》男二试镜资格被撤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他点头，目光有了一丝沉郁。

穆小彤在他背后用眼神瞟她，嫌她不够迂回，她当没看见，“现在还有一星期时间试镜。如果在这之前不能让薄导改主意，后面就不用想了，所以，我也不说好听的话来安慰你了，这几天，你必须付出全部心血来试戏，直到我满意为止，明白吗？”

黎简月不理穆小彤瞪大的眼，从包里拿出一叠纸，“这是本子，从现在起，我要你全部背熟。然后跟着电影学院的演技老师学习，他会对你集训五天，然后我会验收成果。”

沈宇抓着本子，意识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金绮罗》三个大字。

黎简月微笑：“咱们背水一战。”

三天后的清晨，穆小彤拎着豆浆油条走进化妆间，看到一向慵懒的黎简月两眼发亮，仿若漫天的繁星在一眨一眨，“你是饿晕了吗？”

黎简月把她一转，对向做完造型的沈宇。

她惊了，“你！”

“小彤姐。”

藏蓝色的中山装将沈宇包裹得服服贴贴，梳了发油的头发充满了年代感，猛地将时间一下子拽回了那个动荡的年代。他鼻梁很高，侧影透出英俊，手腕上戴着旧表，被时间打磨过的表圈散发着莹莹的光泽，为他增了不少优雅。

这，妥妥的男二崔修文啊。

穆小彤的目光挪啊挪，挪到他身上，耳后根悄悄泛红。

完了，这种心跳是怎么回事？

“怎么样怎么样？”黎简月扬起下巴。

“真像。”

她毫不吝惜赞美。

沈宇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电影质感的崔修文就消失了。

欣赏完了，他们把人带到工作间，连拍了48小时，沈宇揣摩着崔修文的神态，动作，身段，每一个细节都做到极度的贴合，加上他的对白，现场的情境，不知道废了多少条，才拍到了最满意的一版。

黎简月把这段放在公司的投影上，故意在大白天，又模拟了很多躁声，可就算这样，崔修文出声的一霎那，还是让所有员工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注意力不约而同被他吸引。

她内心振奋，成了！

作品准备好了，就得拿出去秀了。

临到出门时，黎简月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薄导家的门牌号码。

她通过乐娱的关系，找到他助理的联系方式。

电话那头一听说是她，语气变得冷淡，“薄导这几天很忙。”

黎简月求了好几次，好说歹说一定要见薄导一面，让助理给予通融，都受到了无情的拒绝，“薄导是真的没时间见你，如果你有东西要给他，转交给我就行，或者，把文件发到工作邮箱。”

她等不了那么久，只能另想办法。

正好某小花也参与了薄新荃的新戏，她马上联系了她的经纪人，得知她今天在片场后，霎时见到了曙光，忙问地方在哪。

经纪人正好要还她人情，也不藏私，给她发一个地址过来，是杭市下面的城镇。

开车过去，至少要几个小时。

得知对方今晚要拍夜戏，所以黎简月也没在意下午五点多了，开车往目的地赶。

到了地方，才发现剧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外面围着保安，一般人进不去。黎简月一看这天气，急中生智，立刻去买了几大箱暖宝宝。

半个小时后，小花让助理出来领她进去，她把暖宝宝递过去，正在片场椅上裹着羽绒服的女人眯眼笑了下：“还是黎老板体贴人。”

“这戏拍出来一定大红大紫！”好话不要钱，黎简月愿意再多说点。

现在的演员都习惯了棚拍，哪能吃这个苦啊，大冷天的，为了寻求真实感，小花脸都冻白了。

和她寒暄了几句，黎简月赶紧往导演那去了。

助理看到她来，脸色都变了，“你怎么来了？”说着看了一眼正在聚精会神盯着镜头的薄导，薄新荃面色冷峻，专注工作。

黎简月乖乖在旁边站着，讨好地笑笑。

助理不好解释，只得憋屈地闭嘴。

夜风很冷，一丝丝的风声吹在黎简月耳畔，她娇俏的脸被冻得发红。她为了表示诚意，把暖宝宝都给出去了，过来得急，只套了件米咖色的长款大衣，中靴未及膝盖，显得有些单薄。

但她四肢纤长，身姿窈窕，就算站着什么也不做，也很惹眼。

不少人看她站的位置，猜测她的身份。

虽然她和沈宇的绯闻弄得满城风雨，但她私人的照片曝光得很少。

黎简月并不担心异样的眼光。

再说了，以前更多的冷眼她也受过了。

薄新荃一导起戏来就很忘我，他忙着调度场景，□□演员，每一条都非常认真，拿着扩音器说话，十二分地专注。

她老老实实地等，这一等，就等了一夜。

拍戏是很枯燥的，一个镜头不过就得重来。

一段戏，少的拍三四遍，多的得拍十几遍。

反反复复的动作，重复又重复的对白，熟得黎简月都会背了。

她只觉得膝盖以下都不是自己的，僵硬麻木，鼻尖冻得通红。

一呼吸都是冰的，她只得冻少呼吸的次数，把注意力集中。

但这个办法时间长也不管用了。

她咬着舌尖，让痛来麻痹自己。

薄新荃接了杯子喝水，视线垂到她冻僵的手指，才发现她还在。

本想让她知难而退，看来低估了她的执著。

他扭头对助理说：“让她出去。”

助理马上请黎简月走人，黎简月立马急了，“抱歉薄导，冒昧来打扰您，但我真的很有诚意，我可以证明沈宇真的适合崔修文，如果您看了视频还不满意，那我绝不会再来纠缠您了。”

说着，她要掏出手机。

但她手冻僵了，越急越拿不出来。

薄新荃回到镜头前，不再理她。黎简月只得跟在他后面，她好不容易掏出了手机，按了开关。

几天几夜的连轴转，终于让她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地倒了下去。

薄新荃察觉到什么，回头，正好迎面接住了她，一头的乌丝撞到他鼻尖，散发淡淡的香气。

他脑海里迅速飘过一些影像，快得抓不住。

画面依然在播着，他想把手机从她手里拿出来，试了几次也没用。

索性放弃，直奔附近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