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了。
黎简月美眸微张,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发丝,露出一张揉着疲倦的娇容,一字一句地喊:“给薄导添麻烦了。”
小张见罢,马上住嘴。
他让开病床边上的位置,等着薄新荃过来,尽管心里好奇得都要爆炸,还是识相地让到了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当什么都看不到。
薄新荃个子高,看着坐着的黎简月,俯视的意味浓厚。
“好点了?”
三个字,让黎简月愣了愣。
她瞧着他,仰头仰得脖子酸,只好把视线低了下来。
薄新荃盯着她看了半响,坐下来,平视着她,“你烧到39度,自己没感觉吗?”
“有那么一点。”
“看来你是真的不爱惜自己。”
他语气不善,黎简月莫名地弱了气场,她早上出来还好好的,平时扛一扛也就过去了,可能今天风大,又在片场吹了风,什么时候烧起来的也不知道。
但薄新荃没把她丢街上,而是送来医院。
她还是很感激他的。
“医药费多少,我还给你。”
“用火龙果抵吧。”
男人的语气有点低沉,黎简月不确定他是不是开玩笑,从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来。
她一想,那火龙果也不便宜呢。
两人聊了几句,小张办完出院手续回来了。
他手里还拎了一袋子药,明显是替黎简月拿的,黎简月不好意思,本想自己去接,但小张怎么能让一个病号拿药呢,坚持不给。
黎简月还想去接,薄新荃直接伸出手臂,把药袋子横空夺过了。
她微愣,薄新荃头也不回,率先往病房门口出去了。
她默默地跟在后头,好在从电梯可以直达地下室车库,她跟着薄新荃上进到车里,小张发动车子。
她搓了搓手,习惯性地摸摸到虎口的痣。
正想从包里摸出手机,一串钥匙顺着手机滑下来,不巧,正掉在了两人位置中间。
她从遮了半边脸的发丝睇过去,没休息好的男人已经在闭目了。
正在这时,车子已经开到了地面。
一束灯光照进,黎简月眼尖地看到钥匙的位置,当即俯身去捡,捡到一半,正好男人的腿动了一下。
有什么撩过她颊畔的发丝,她身边的声音突然静音,只余胸腔里的一团火蹭地烧了起来。
她维持着这个动作足有半分钟。
声音才如潮水般涌来。
她耳膜鼓臊得要命,僵着手指把钥匙团在掌心,缓缓地坐回座位上。
默默地吐匀呼吸,她快速地把钥匙丢进包里,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试图看向车外转移注意力。
却在车窗的影子里瞥到了一道凝视过来的目光。
她眨眨眼,那道目光还在,她的后背突然烧灼了起来,蔓延到耳后都是烫的,都来不及想他什么时候醒的。满心都是,她刚刚到底在心虚什么,她只是捡个钥匙而已!
她双手交握,借此摩挲着虎口的痣,假装不经意地转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小张突然开口,“黎老板,直接回酒店吗?”
“嗯?”
她听到声音猝然抬头,下巴扬得太高,直接和薄新荃来了个面对面。
他平时黑沉沉的眸里此时却露出流淌如银河边的碎星点点,耀眼迷人得一塌糊涂。
面颊再度热起来,热得快要燃烧。
她梗着脖子,不作声,让小张产生了误会。
小张默默地瞅向薄新荃,欲言又止,薄新荃于是替黎简月回答,“是的,送她回酒店。”
声音落到黎简月心头上,她也反应过来了。
小张这是误会她打薄新荃的主意,防着她呢。
剩下的时间,她努力目不斜视,用指纹解锁了手机,借着玩手机转移注意力。
没事,没事。
她在心里默念,她光明正大的很!
她一本正地地刷着朋友圈,非常认真。
——给资方爸爸们发的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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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毫无压力,不知不觉把积攒的任务一扫而空,按熄了屏幕休息。
往外一看,车已经开到酒店附近了。
她连忙提醒,“靠边停就可以了。”
小张听罢,于是打了方向盘,沿着酒店外的道旁靠边停了下来,他下了车,亲自替黎简月拉开车门,将装药的袋子给他。
黎简月连连道谢。
小张欲言双止,“黎老板,以后就别送火龙果了吧?”
他上次好不容易吃完,现在一看见火龙果就害怕。
但黎简月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那送什么?榴莲行不行?”
小张艰难地笑,“……其实火龙果也挺好的,黎老板慢走。”
黎简月正要走,突然想到什么,半蹲下身子到车窗旁,“薄导,沈宇还得多多您费心了。”
男人唇齿相碰,伴随着淡淡的笑意,侧头看她,“哦,薄扒皮是什么意思?”
她僵住。
“薄小人呢?”
她开始狂流汗。
“欺负你的人。”
她默默看着车窗降下,男人的睫毛深可覆眼,此时没有任何保留地展露给她,喉咙突然有点干,“我那时烧糊涂了。”
“糊涂了才说真心话。”
“不是,我……”
“我什么?”
全公司的艺人都是她罩的,“说沈宇是我的人,好像也没错吧。”
她下意识反驳,却忘了薄新荃不吃她这套。
他的发梢毫不留情地擦过黎简月的鼻尖,她莫名地禀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刚要说话,他已经下了逐客令,“黎老板,回去吧,好好休息。”
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酒店,黎简月在大堂的休息区坐下,想着薄新荃究竟究竟在气哪件事。
是她私下骂他刻薄自己的艺人,还是她说沈宇是她的人。
本来还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听到她的回答,连答案都不给了。
让她一个人心里七上八下,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坐了一会儿,睡意全无,到前台要了杯咖啡,一口口饮着,目光跳过玻璃门外的流光溢彩。
临近过年,长街上充斥着喜庆的气氛,红色的灯笼亮着,映得眼睛里也是灼热而耀眼的。
黎简月的心思从薄新荃身上跳出,终于生出一丝对穆小彤的愧疚之情。
当她想把这股愧疚之情诉诸于口时,却被对方无情地嫌弃了。
“仙女是真的不用睡觉是吧!”
她后知后觉,看了一眼时间。
“仙女睡不着。”
穆小彤虽然暴躁,但也没有挂她的电话,她忍耐地问,“又怎么了?你不会是又送火龙果了吧?”
“咦,你怎么知道?”
“……黎简月,这跟龙火果就过不去了是吧!”
如果说前一句还是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后一根就是激怒穆小彤的雷霆之力,她恨恨地摔了电话,“我不管,自己种的果自己去解决,我限你一星期之内把事情处理完,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把你这个老板的位子给篡了!”
穆简月被她吼麻了,她摸摸发烫的耳朵。
一句话咽在喉咙里来不及出口,终于只得闭上嘴巴。
她其实很想说,如果是穆小彤篡,她不介意的。
但要是她这么说,恐怕那头更刺激,所以还是不说了吧。
而这时,薄新荃才刚刚回到酒店里,他明显有点累了,步入房里后,脱下了黑色外套,走到酒柜处取了一支红酒出来。
随后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窗边的长沙发椅上。
助理报了明天的行程后,忙完了准备走人。
薄新荃仰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大塑料袋,既然抵医药费了,这火龙果相当于自己买的。
他动了动唇,“把袋子放着吧。”
助理听了,看了眼,不敢相信地问,“薄导,您要自己处理!”
薄新荃瞟他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但助理跟他这么久了,知道有些话他是宁死也不会说的,他把袋子放下,摸了摸脑袋,鼓足了勇气,“薄导,黎老板这不是晕倒,就是发烧的,这哪有那么巧的事啊。”
他看薄新荃不作声,怕他听不懂,“她这是对您有企图!”
男人抛过一记幽幽的目光,喉咙的凸起微动,“哦。”
他想了一想,“有企图的人多了。”
助理瞪大眼,“但她不一样。”
薄新荃慢悠悠地起身,取了只杯子出来,慢悠悠地给自己倒酒,“哪里不一样?”
助理就知道,薄导这是欲擒故纵呢,但他不知道,有些人企图心大了,后果很难说。
他讲起以前就有个女艺人半夜时在导演门外敲门,导演一时不察,结果被拍,引起轩然大波,最后女艺人介入导演家庭传闻一直没法平息。
他说得苦口婆心,但薄新荃满耳朵只有那句。
夜半敲门。
想到黎简月有可能会在门外出现,他的视线在灯影下晃了一晃。
突然觉得有点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