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出这个女人是餐厅的服务生,心里稍稍定下来,“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女服务生上前两步,盯住穆小彤,“你就是沈宇的那个经纪人吧?叫穆,穆什么来着。”
黎简月有些警觉地看着对方,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喝迷糊的穆小彤被唤醒,她眯着眼打量着对方,发现自己不认识她,“是啊,你是?”
女服务生立刻激动了,跟旁边的男人说道:“是,就是她,还想着用经纪人的身份逼沈宇做不想做的事,我查了她好久了,沈宇一直受她控制,要不是她,他早就摆脱千海了!”
这话听得不对劲。
黎简月下意识退了一步。
她旁边的穆小彤此时也睁大了眼睛,像是看清了她是谁。
“你,你是沈宇那个黑粉?”
“哼,胡说,我是他的真爱粉!”
女服务生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自豪,“这世上不会有谁比我更爱他!”
黎简月立刻小声,“这人不对劲,有点妄想症。”
不用说她,穆小彤也看出来了。
但她的情绪消化能力有点弱,再加上今天晚上本来就很郁闷,一醉解千愁也没什么效果。
说她什么都可以,但不能怀疑她的职业操守,她被逼得连月老庙都去过了,这些黑粉还不消停,她有些不能自拨,“什么叫做他一直受我控制,我是他经纪人,他工作我陪同,有什么问题吗?真不知道你们这些黑粉在想些什么,整天幻想我虐待他,他如今走到现在,每一步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走出来的,很辛苦,不容易,劝你没事就不要在网上发些有的没的,真为了他好,就不要阻碍他!”
她一口气说完,声音回荡在停车场里。
在场的人脑袋都“嗡嗡”作响。
女黑粉呆了一下,然后露出怒容,很明显穆小彤这番话火上浇油了。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劝服她,她也不会鬼鬼祟祟跟过来了,她反复说我不是,两只眼睛都红了。
她身边的男人同仇敌忾,怒目瞪过来。
他指着穆小彤,面露煞气,“你说什么,你他妈再说一遍!”
穆小彤被黎简月拦在后面,不妨碍她的声音回荡,“是我说的怎么了,我就说了,我说的哪一句不对,你可以反驳我,一个大男人不辩是非,听一个女人挑拨算怎么回事,你要真心对她好,就让她回去,以后别再做黑粉了!”
黎简月看到男人的拳头挥舞过来,一颗心扯到嗓子眼。
她是真的动怒了,“穆小彤,你闭嘴!”
穆小彤正义凛然,“我行得正坐得直,我怕谁啊。”
是,你不怕。
我怕行不行?
黎简月简直想穿回去摇醒那个劝她一醉解千愁的自己。
说什么不好,偏要说这个,穆小彤难得醉一次,结果就给自己找来这么大麻烦。
她拦在当中劝,“一人少说一句吧,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为了沈宇的前途着想,要真闹上新闻害的还是他,别人才不管事实真相怎么样,但凡沾上报道就不知道会歪到哪去了。”
女服务生一双眼睛横起来,“我认得你,你就是千海那个老板吧。”
黎简月神情不动,眼神冰冷。
心里却在叫糟。
这么久了,这女服务生还能记得她。
女服务生辨认出她,情绪比刚刚还要激动,“你就是那个潜规则他的老女人!你这个rr……”
她骂得太难听。
黎简月一时间屏蔽了她的声音。
神情也有点恍惚,她怕被对方的唾沫星子给喷到,躲避的过程中葳了一下脚,没站稳。
穆小彤察觉不对,赶紧报警。
男人一直虎视耽耽,看到她的动作反应过来,大步跨过来抢她的手机。
黎简月抱着她的胳膊,在她耳边狂喊,“不要激怒他,把手机收起来,保安马上就来了。”
幸好男人要动粗的时候,保安及时赶到,把他们架开了。
不用上社会版头条,黎简月总算松了口气,穆小彤这时酒醒了一大半,心道好险。
她问,“你怎么样?”
黎简月手脚还有点发麻,她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
她脸色冷寒,“这些黑粉真是太疯狂了。”
黎简月靠在车旁,一摸自己的额头,全是汗。
她手上汗津津的,觉得很不舒服,想要从包里拿出纸。
穆小彤看她费劲,赶紧上前帮忙,“用我的吧。”
她刚递出去,就看到她晃了一下。
她赶紧把纸丢开,连忙过去扶她,“黎简月,你怎么回事?你别吓我啊,是不是刚刚伤到哪了?”
她摆摆手。
眼前一片白。
这时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亮光而过,突然头痛欲裂,她说不出话,跌坐在了地上。
穆小彤在她耳边说话。
她完全听不清了。
她只能看见她焦急的脸,一点一点地慢慢消失。
随后,陷入了昏迷。
黎简月做了一个梦。
她在一条漆黑的巷子里,被几个不良学生堵在墙角,他们辱骂她爸爸是老赖,想要拍她出丑的照片发在学校的宣传栏上,他们一个个上前扒她的衣服,拿出照相机对准了她。
她惊恐,绝望,愤恨,无力。
她不敢直视镜头,拼命躲闪。
直到一个人影从混乱中冲出来,他用衣服盖住了她,和那些人打了起来。
她清楚地听到拳头打在身上的声音,她躺在角落里,蔌蔌发抖,眼泪像珠子一样落下。
极度的惊恐让她思绪混乱,动弹不得。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眼前除了混乱的光影,什么都看不到。
但衣服上干燥的气息,令她混乱的心变得安宁,她依赖地攥紧那件衣服,一刻也不敢散开。
后来有一双手把她抱起来,隔着衣服,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身形,身体相触的地方是温暖的。
她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下来,任他抱着,她在衣服的遮盖下,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泅湿了他的衣服,她也哭得昏昏沉沉。
她不知道他走了多久。
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这双臂膀,始终稳稳地托住她。
如果她不出声,恐怕他会一直抱下去。
她没有出声,他亦没有。
她不知道他是谁,他也没有问过她是谁。
安城的晚风是有些刺骨的,她却一点都感受不到冷,似乎在这一荡一荡的臂腕间,体会到了世上最难的温柔,直到她哭累了,睡过去,再醒来时,她坐在了学校附近的公园里。
她想,因为她穿着外套,所以他知道她是安城三初的学生。
身上依旧盖着那件外套,并没有动过的痕迹,她的手指攥得很紧。
就算是陌生人,也很难扯开。
她呼吸得很浅,注意听着周围的声音,确定此时的公园里除了她没有其它人,才哆嗦着把身上的衣服拉下来。
是一件同样的校服。
只是款式比她大。
明显是一个男生的。
她一眼都不敢多看,匆匆回到家里,第一时间躲进卫生间里洗澡,她洗外套的时候,才看到上面有血,她对着衣服上的血渍看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勇气去问他是谁。
后来,她装作若无其事去上课,拼命忘记这件事。
她以为。
她已经忘了。
她很努力在忘记了。
可是在这场梦里,她突然记起了那件衣服上的气息,若隐若现,透着熟悉。
这股气息,她最近才感受过。
在薄新荃抱着她,吻她的时候。
在薄新荃把她揽在怀里的时候。
在薄新荃轻吻她发梢的时候。
……
黎简月睁开眼睛,已经是两天后了。
第一眼看到床边围满了人,她在人群当中搜寻着,谁都不理,直到一双手在面前伸出来,她看到他清晰的轮廓在自己面前出现,什么都顾不得,猛地倾身抱住了他。
是的,就是这个气息。
当初给予她安全感,让她得救的气息。
她用力呼吸着,眼泪像珠子一样落下。
她死死抱住他的腰,眼泪泅湿了他的衣服。
其它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黎女士在一旁呆站着的,还是穆小彤反应过来,拉着她出去,她也解释不清楚,只好说,“她可能是做噩梦了。”
黎女士回头又看了一眼。
仍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穆小彤在心里把黎简月骂得狗血淋头,但嘴里还得说,“阿姨,都怪我不好,我知道那个黑粉有问题,还和她纠缠,其实简月劝我了,我当时也是喝醉了反应不过来,害得她这样。”
黎女士安慰她,“这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您不怪我,但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啊。”
“阿姨知道你是好心。”
黎女士目光闪动,嘴里答着,心思还在病房里。
她恍惚记起了什么,“简月以前也烧过一场的。”
穆小彤停住自责的话,小心翼翼地问,“她那时候烧得很厉害吧,听说都失忆了。”
“是啊,烧得很凶。”
“听说她和薄导是初中同学。”
“简月没有拍毕业照,我对她的同学不太熟。”
“那她从没有提过薄导吗?”
“……她从来不跟我说学校的事。”
黎女士拿着饭盒,没有半点饿意,也不怎么想吃,“她那次发烧真把我吓惨了,也是这样,没日没夜地睡,怎么都不醒,我一直守着她,生怕她熬不过去,没想到,她还是撑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