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她的成全

聚会结束，时间太晚，地铁末班车赶不上了，大家准备各自打车回家。于娜酒喝的太多，整个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袁昭雪和顾煊一边一个扶着于娜走出酒吧。

顾煊叫的代驾师傅已经来了，他向袁昭雪提议：“上车吧，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再把娜娜送回去。”

袁昭雪却一口回绝：“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你送于娜吧。”

“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还是……”

袁昭雪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顾煊的话：“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一个成年人，我会懂得保护自己的安全。于娜醉成这样了，你赶紧送她回去早点休息吧！”

顾煊望向袁昭雪，然而他发现袁昭雪目光闪躲，并不看向他。蒋文涛在一旁看到两人争持不下，赶紧走上来打圆场：“这样吧，昭雪你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去，我们应该正好顺路，怎么样？”

袁昭雪犹豫了一下，最后微微点了点头：“好，那麻烦了。”

顾煊向蒋文涛表达了感谢，之后便把喝醉的于娜弄上车，而在他打开车门准备上车的时候，他整个人忽然顿住，眼神怪异又复杂地看了袁昭雪一眼，然后才坐进副驾驶。

袁昭雪被顾煊那一眼看得有点心虚，她低着头没再多说话，紧跟着蒋文涛也上了车。她和蒋文涛今晚才刚刚认识，算不上多熟，两人坐在车内一前一后的位置，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忽然，行至半路，蒋文涛打破了沉默，他在副驾驶上回头对袁昭雪笑着说：“其实我并不顺路。”

“啊？”袁昭雪本来喝了点酒，再加上时间比较晚了，她整个人在后座上精神已经有点萎靡，可听到蒋文涛的话，她瞬间来了精神，抱歉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不用不好意思，我这么做，也是因为我师弟。”蒋文涛若有深意地打量了袁昭雪一眼，“如果你一个人回去，他必定不放心，但你又不让他送，我不想让他为难。”

袁昭雪听到蒋文涛这番话，脸颊有点尴尬发烫，她何尝不知道顾煊的考虑，只是……哎。

蒋文涛见袁昭雪低头不说话，他回过身，正视路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我之前和师弟聊天，对他的情况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他能有现在，挺不容易的。大学还有工作这几年，他一心都扑在公司上了，个人的事呢，也就耽误下来了。我师弟这个人嘛，你和他比较熟了，应该也了解，他性格比较内敛些，可能不像有些男人啊会花言巧语之类，但是呢，光说不做那都是假把式。我也是过来人了，其实像我师弟这种啊，过日子是最好的，事业有成，而且体贴、会照顾人、脾气也包容，就光看外表，也是拿得出手的嘛，你说是不是？”

袁昭雪笑着点点头，她明白蒋文涛是什么意思，但又不知该如何回应。

蒋文涛看袁昭雪光笑不回话，又补充解释：“并不是因为他是我师弟，我们是朋友，我就替他说好话啊！这人嘛，都是靠接触的，我是真的了解他的为人之后才这么说的。而且我觉得这个缘分啊，来了就得把握住，不然错过了，就……”

“错过了就很可惜啊，有首歌不是很火吗，就那个《后来》里面唱的，‘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代驾师傅根本没搞清楚情况，但他听着蒋文涛的话，莫名其妙也加入其中，跟着发表自己“过来人”的看法，顺带着竟然还唱起来了。

“对对，就是这首歌。”蒋文涛听着师傅略有些走调的唱腔，忍着笑应和着。

袁昭雪听着司机的歌喉也想笑，但又有些笑不出来。《后来》这首歌她当然听过，两人说的道理她很清楚，而蒋文涛关于顾煊的评价，她也非常认同。的确，顾煊算不上完美，但无论是作为男朋友还是作为丈夫，都应该会是绝佳人选。

袁昭雪不得不承认，她开始有些许心动了，尤其今晚和顾煊近距离跳舞的时候，她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了这种心动。可感情这件事，不是仅有心动就能闷头往前冲的，她要顾虑的太多了。

首先一个问题就在于，她心中的矛盾。这么多年过去，黎阳在袁昭雪心里的形象还是那么清晰和立体，那些年少青春的情愫，她依然能够时时回想起来，再加上黎阳的案子悬而未决，所以至少目前而言，或者说可能未来的很长时间，袁昭雪都没有办法把黎阳从她的心中剥离出去。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袁昭雪无法说服自己因为这一点点的心动，就和顾煊走到一起。如果真那么做了，她会觉得是对于黎阳的背叛，而对顾煊也不公平，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心里总还住着另外一个人吧？

其次一个问题，是在于她的不确定。袁昭雪觉得，很大程度上，她对顾煊可能算是一种依赖感？独自在陌生的城市生活打拼，而顾煊又总是那么体贴照顾她，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不为所动。所以袁昭雪不确定自己对顾煊的这几分心动，到底代表着多深的喜欢，她目前也无法梳理清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如果冒然接受顾煊的爱意，那是不是给了顾煊一种错误的暗示，算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呢？袁昭雪知道顾煊是个凡事都很认真的人，所以她更不想他受到伤害，毕竟相比较未曾拥有，得到后再失去，可能会更伤人吧。

最后的问题，当然还在于现实状况。目前袁昭雪要操心的事太多，黎阳案也好，父亲的事也好，她都想一探究竟，另外公司那边最近也不太平，她已经没有太多心绪再考虑感情的事了，只能暂时先放一放。

基于以上种种考虑，所以袁昭雪认为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推开顾煊，让顾煊不要白白浪费时间，能够去寻找真正的幸福。毕竟顾煊这么好，值得拥有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而她做不到，所以选择成全。

当然，袁昭雪这些想法是不可能直接跟蒋文涛说的，最终她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算是应和了蒋文涛和司机的话。

那边厢，顾煊将于娜送到家，在于娜包里翻找出钥匙，打开门后根据室内布局，顾煊大概猜到于娜是和别人合租，为了不惊动于娜室友，他尽量放轻动作。

然而于娜醉醺醺的根本不受控制，就在顾煊准备将她往卧室挪动时，于娜的动静还是吵到了室友。室友带着朦胧的睡意打开门，结果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男人，她瞬间瞪大了眼睛，随即想到自己比较“凉快”的睡衣，她立刻捂住胸口，尖叫了一声。

顾煊赶紧撇过头去，他慌忙解释了一句，然后一把将于娜抱起，放到了里间卧室床上。他将于娜的鞋子脱掉，帮她盖好被子，算是完成任务了。

顾煊打算转身离开，没想到于娜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接着从床上弹起，用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于娜整个人几乎挂在顾煊身上，还一直呓语着“不要走”。

顾煊惊讶地瞳孔瞬间放大，他极力拉下于娜的手，然而于娜却不依不饶。顾煊又不敢太过用力，他怕会伤着于娜，只能以一种不舒服的姿势弓着背，无奈地叹气。

就在这时，于娜室友走了进来，她披了件外套，打算来关心下醉酒的于娜，哪想到竟然会看到这么一幅“香艳”的画面！震惊之下，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你们……”

顾煊看到于娜室友，怕被误会，连忙将于娜拨开，结果没收住力气，于娜晃晃悠悠摔到床上，顾煊又探身上前查看于娜状况，结果再次被于娜勾住脖子。顾煊真是无奈了……

而于娜室友在一旁看到此番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个，我不打扰你们了。”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顾煊赶紧将她叫住，几乎是强行将于娜的四肢拉下，接着按到被窝里，然后关照室友说：“还麻烦你照顾一下，谢谢。”

于娜室友看着顾煊匆忙离去的背影，回头又看到躺在床上逐渐沉沉睡去的于娜，愣在原地，她心里纳闷，今晚这是唱的哪出？

顾煊坐回到车里，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才算是放松了一点。代驾师傅询问接下来的目的，他报了自己家的地址，师傅随即启动油门发车。然而车子开了一会儿，顾煊思索再三，心里发闷，又让师傅改了方向。

晚上在酒吧里，一开始只是怕袁昭雪摔倒，所以顾煊下意识揽住了她的腰，可之后却一直不放开，他承认这样的行为源于他的私心。袁昭雪可能感到不舒服从而轻轻推开了他，顾煊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他也觉得自己今晚有些“放肆”了，可能人喝了酒就容易昏头，他当时也立即给袁昭雪道了歉。

可那之后的部分，他就不太理解了，他只是想要送她回家，她为什么都不愿意呢？她是生气了吗？可顾煊从当时袁昭雪躲闪的表情中，明显看出她好像在故意制造让他和于娜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些问题，他想问清楚。

袁昭雪回到家已经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准备熄灯睡觉了，忽然微信消息闪了一下，她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顾煊发来的，而且顾煊说自己此刻就在楼下。什么？顾煊怎么晚又来找她干吗？他是不放心，想确认下她有没有安全到家？没这个必要啊！

袁昭雪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换了件衣服，她出家门后从外面走廊处的窗户往下看，发现楼下果然站着一个人影，她赶紧坐电梯下楼，然后一路带跑到顾煊面前。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袁昭雪有点气喘，她疑惑地问。

顾煊看着袁昭雪匆忙的样子，忽然对自己的行为有点懊恼，他到底在干吗？他真是喝了酒一时失去了理智。可是，袁昭雪已经问了，他必须要对自己的这番行为有个解释，而且有些话他一直憋在心里，酒壮人胆，那就借着这个机会问出来吧！

顾煊感到自己的手心有点出汗，夏夜晚上黏腻燥热的微风更是无法抚平他的心绪，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尽可能克制自己的情绪，眼神试探性看向袁昭雪，开口说：“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嗯？”袁昭雪眉毛扬起，随后又“嗯”了一声，对于顾煊大晚上特地找来想要问的问题，她隐隐有了一丝预感。

“晚上在酒吧，你生我气了吗？”

袁昭雪知道顾煊指的是什么事，顾煊平时一直很绅士，当时搂她腰也是出于情急反应，并没有其他过分举动，而且她推开顾煊，并不是怕顾煊会怎么样，而是怕自己……总之，她当然不会因为这个而生气，袁昭雪摇了摇头。

“那你晚上不让我送你，是故意想让我单独送于娜吗？”

袁昭雪看了看顾煊，又低下头去，沉默片刻，最后回了一个“是”。

“为什么？”顾煊眉头紧皱，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你希望我和于娜在一起吗？”

感到顾煊走上前的压迫感，袁昭雪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同时因为心里的那些纠葛与压力，面对此刻顾煊过于直接的问题，她又有些莫名的气恼，于是冷冷回答道：“这不是我希不希望的问题，跟不跟她在一起，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听到袁昭雪这番冰冷的话语，顾煊有些不可置信地眯起了眼睛，他的眉头越发紧锁起来。

袁昭雪根本不敢抬头看顾煊此刻的表情，她撂下一句：“以后除了查案，其他时候我们少联系吧！”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煊怔愣在原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