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惊险车祸

自上次在崔瑶家遇到歹徒后，便一直安然无虞地过了大半个月。这期间崔瑶除了配合警方的相关调查，其他时候都在隐蔽的住所里完全不出门，李为民一方面负责保护崔瑶，另一方面则在暗中查探赵龙祥背后的人脉关联，而袁昭雪和顾煊一边忙于工作，一边也在不断和李为民互通消息。

然而，这样安稳的时光，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12月份，袁昭雪和顾煊一起回南城，两人一起探望了袁正，见了李为民，接着又陪崔瑶去公安局接受了一些基本问询调查。一切结束后，两人将崔瑶送回了住处。

“崔瑶姐，辛苦了，再坚持一下，再忍耐一下。面对赵龙祥，如果我们没有万全之策，是不能贸然行动的，否则只会让我们落到更加危险、更加被动的处境。所以，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后能够一击即中。”

袁昭雪拉过崔瑶的手柔声劝导着，她知道对于崔瑶来说，每接受一次警方问询，其实就等于把那些噩梦的经历再重复回忆了一遍，这对于受害者来说，是非常残忍的。然而这是办案的必要流程，警方也只是在例行公事，要想让案件顺利进行下去，就只能配合。

“我明白的，谢谢你们。”崔瑶淡淡地笑了笑。

这样的常规问询，加在崔瑶身上，确实是一种折磨。她本身就有抑郁症和焦虑症，这两项心理疾病至今都没有治愈，可能以后也很难，她完全是靠着药物在控制而已。

每次去公安局，崔瑶都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在问询过程中，她也常常会心里崩溃，但最终都是靠着一个念头支撑了下来，那就是——她一定要活着看到赵龙祥受到惩罚，要死也要死在赵龙祥后头！

离开崔瑶住处时，天已经黑了，袁昭雪便和顾煊一起找了个地方快速吃点晚饭。

吃饭的时候，想到崔瑶的情况，袁昭雪感慨道：“之前是王倩，现在是崔瑶，虽然崔瑶精神状态比王倩要好，但她这辈子也是被毁掉了，哎……”

“一辈子很长，她还年轻，为什么就说被毁了呢？”顾煊问。

“余生都要活在阴影里，难道不是被毁了吗！”对顾煊的问题，袁昭雪有点莫名其妙。

“只要赵龙祥受到惩罚，崔瑶以后不再受到他的威胁牵制，生活还是能重来的啊。”

“你想的太简单了！”袁昭雪皱了皱眉头，她没想到顾煊竟能如此轻松地说出“重来”的话，忍不住吐槽，“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都是说得轻松。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些事就是毁灭性的打击啊！这个社会上的很多枷锁，贞洁、生育等等，都是只套在女人身上的，你们男人当然没办法感同身受！”

顾煊听出袁昭雪的情绪有些不悦，耐着性子解释道：“小雪，我理解你的意思，确实如你所说，女人承受的枷锁、眼光等都会很多，作为一个男人，我可能也真的没有办法完全去换位思考。我并不是要和你辩论什么，我想表达的只是，其实你也说了，这些枷锁是社会赋予的，而它们是几千年的社会制度造成的，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改变，但人是有主观能动性的。我觉得只要消除了一些客观上的阻碍，那么一个人后续的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能不能重来完全在于自己。阴影肯定会存在，也很难消除，但我们可以只把它当做一种经历，而不必时时在它的笼罩下苟且地活着。”

袁昭雪没想到顾煊竟然认真地解释了这么一长串，印象中顾煊都是言简意赅的风格，难得会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但顾煊的这番话，却深深地引发了袁昭雪的思考，她忽然觉得其实狭隘的是自己。

外在的枷锁难以消除，但为什么人要自己先给自己套上一个枷锁呢？纵使枷锁难以挣脱，不是也有可以戴着镣铐起舞的人吗？人一辈子还很长，何必提前给自己预设结局呢？

“你说得很对，看来想得简单的是我。”袁昭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看向顾煊的眼神又深了几许。袁昭雪觉得今天和顾煊的这番对谈很值得，因为她自己受到了启发，同时也看到了顾煊除去外表之下更深层次的魅力。

顾煊被袁昭雪看得有点羞涩，其实他刚才这番话很多也不过是基于自己的过往人生总结出来的。他虽然和崔瑶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经历，受伤害的程度必然也没有崔瑶那么深，可那些过去，对于他而言一样是挥之不去的阴影。但这些年顾煊并没有困在这些阴影之中，尤其在重遇袁昭雪之后，他的内心得到了很多治愈，甚至某种程度上，他已经试着慢慢在和那些阴影和解了。

“希望崔瑶以后也能遇到治愈她的人吧！爱她的人，会接受她的一切，那些阴影都不会成为阻碍。”顾煊再度认真说道。

“会有这样的人吗？”袁昭雪不确定地问。

“能不能遇到这样的人，可能要看幸运与适配程度吧。”

“那……会有这样无私而坚定的爱吗？”

“当然会。”顾煊颇有深意地看了袁昭雪一眼，随即一语双关地说，“你不就是吗。”

“我？”袁昭雪不解。

“你对黎阳……”顾煊顿了顿，“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但你还一直记着他，愿意为了他的事奔走，你不也很坚定吗？”

“好像是哦。”袁昭雪笑了笑，用手托腮，歪着头思考，随即却又说，“不对！我觉得还是不一样的。黎阳没有什么缺点，他那么好，是个人都会喜欢，曾经沧海难为水，这种坚定很正常。但是能够不顾一切地去包容，这种无私的爱就很难了。”

袁昭雪忽然想到了她读过的一本小说——英国作家毛姆的《面纱》，故事中的男主人公曾经对着女主人公说过这么一番话：

“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曾经袁昭雪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深受震动，男主人公明明看透了女主人公，他清楚地知道她身上的缺点，还受到了她的背叛，却依然深爱着她。

袁昭雪一直疑惑，真的会有人对另一个人深爱至此吗？哪怕看透了她的本性与弱点，也浇不灭内心的情感？至少就袁昭雪而言，她无法肯定地说自己能达到这种程度，有多少人能达到呢？

而听着袁昭雪的话，顾煊却只低头默默喝了口水，没再多言。其实他心里想的是，黎阳虽然早已不在了，但某种程度上来说，黎阳也是真的很幸福啊……

原本只想要快速解决下晚饭，没想到却在饭桌上深入地聊了这么多，时间不早了，两人赶紧上车，踏上回上海的路途。

一开始还是正常行驶，可当车开出南城市区范围的时候，很快顾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小雪，小雪！”顾煊呼喊起来。

袁昭雪原本靠在副驾驶椅背上闭目养神，迷迷糊糊地有点困意，忽然被顾煊的声音惊醒了。

“怎么啦？”袁昭雪直起身子，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车子有问题，刹车有问题！”纵然像顾煊这样冷静的人，此刻也有些慌乱起来。他反复猛踩脚刹，然而汽车却依旧保持着相应的速度往前冲刺。

此时晚上7点多，周围除了车灯自带的光亮以外，只有天上一抹阴惨惨的月光。他们所在的这一段路已经快到到南城边界，四周只有光秃秃的农田，可以说一片荒芜。来往的车辆也很少，因而也十分寂静。

这样寂静荒凉的夜晚，此时却更添了几分恐怖气息，顾煊竭力把着汽车方向盘，然而速度却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怎么办？怎么办！”眼看着汽车越来越失控，袁昭雪也慌了，这荒郊野外的，连个呼救的人都没有，她试图低下身子去查看脚刹。

顾煊看到袁昭雪的动作，急迫地大声提醒：“小雪！你坐好，不要乱动！抓紧扶手！”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我要怎么帮忙？”袁昭雪也着急地喊了起来。

顾煊的心跳速度就如同车速一般，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躯体已经快要无法承载这急速跳动的心脏了，然而他还是极力镇定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越是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越是不能自乱阵脚，一定要冷静，冷静！何况，现在车上不止他一个人，一定不能让袁昭雪受伤！

“小雪，别害怕！交给我，我来想办法！”顾煊安慰地看了袁昭雪一眼，同时开始手脚并用快速做出反应。

确认脚刹确实失灵之后，顾煊便赶紧将汽车的双闪灯打开并鸣笛，这样能让前方、后方来往的车辆知道他的车子出故障了，那么就能互相避开以免发生碰撞。接着，顾煊还是尽力稳住汽车的行驶方向并松开油门，他将变速箱的档位降下来，这样就能利用发动机产生的牵引阻力迅速降低车速。而在转换档位的同时，顾煊又拉动了手刹，结果手刹似乎也有些问题，拉了之后所起的作用十分有限。

怎么办？！

虽然车速已经降下来，但仍旧在一刻不停地向前奔驰。夜幕之下，这辆失控的车正带着顾煊和袁昭雪去往未知的地方。

生死时速，不能耽误任何一分钟，眼下那就只能采取强硬的措施了！

到了一段单面有围栏墙的路，顾煊当机立断地突然转了一下方向盘，同时大叫了一声“小雪，抓紧扶手！”

然后整个汽车就向着旁边的围墙冲了过去，在汽车撞到墙上的前一秒，顾煊双手放开了方向盘，他转过身，用双手及身躯将袁昭雪整个人紧紧地护在了自己怀里。

袁昭雪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而后，车停了，世界安静了。袁昭雪感到她的人生里从未有过这么安静的一刻，静到只能听见自己和顾煊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顾煊才缓缓松开怀抱，他的眼眸对上袁昭雪的视线，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用手安抚地摸了摸袁昭雪的头，轻声说：“没事了。”但他的声音中明显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震颤。

“你还好吗？”袁昭雪有些急切，她刚刚整个人被顾煊护住了，所以一点事也没有，但顾煊有没有受伤呢？

“我还好。”然而顾煊这三个字刚刚说完，一股鲜血就顺着他的头顶慢慢流了下来。

“你都流血了，还说没事！”袁昭雪眼眶瞬间发红，她慌忙拿纸巾帮顾煊擦拭，却紧接着又发现顾煊脖颈处也在流血。不知道是经历了车祸之后的恐惧还是什么原因，袁昭雪的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

于是顾煊又赶紧拿纸巾帮袁昭雪擦眼泪，他笑着安慰道：“小傻瓜，哭什么，我真的没事，只是被玻璃碎片划伤了。”

刚刚那种险象环生的情况，脚刹、手刹都不起作用，顾煊便只能急中生智，把车往路边墙上撞，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利用汽车的保险杠、车厢等刚性部件与墙体摩擦碰撞，达到强行停车的目的，尽可能减少事故损伤。最后虽然由于前窗玻璃碎裂，导致他被伤到了一些，但这已经是能转圜的最好的结果了。

“你才是傻瓜！遇到危险了，自己不赶紧抱头躲，还来护我！”袁昭雪有些生气。

“我受点伤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顾煊定定地看着袁昭雪的眼睛，认真地说。刚才那样的危急时刻，其实他根本没有考虑太多，一切反应只是本能而已。

他只是出于本能的，爱她，护她。

袁昭雪看着顾煊，喉咙里翻滚着，却说不出话来。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她周全，原来真有这样的人，真有这样无私的、坚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