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图穷匕见

“崔瑶，对于你的遭遇我们很同情，但是我想你也清楚，如果仅仅是你个人这些事的话，很难从根本上击垮赵龙祥。所以我们可能需要经由你的事去进一步发酵，扩大影响，我们需要你更多的配合。”李为民斟酌措辞，对着崔瑶循循善诱。

“怎么配合？”崔瑶带着一丝疑惑。

“你是和赵龙祥有过比较多接触的人，那么对于他背后的势力，你清楚吗？”

崔瑶的目光忽然开始闪烁起来，那眼神里分明写着警惕、畏惧还有犹豫。而从这一点反应，无论是李为民，还是袁昭雪和顾煊，都能敏锐地感知到崔瑶肯定是有所了解的。

在崔瑶游移不定的时候，袁昭雪简单讲述了黎阳和她父亲的事情，听到这些，崔瑶脸上的神色更复杂了。

“崔瑶，你想想，为什么我们明知了这么多人的事，却还要来找你，为什么赵龙祥甚至都和人命挂上了关系，但我们还是拿他没有办法？原因就在于他的保护伞实在太多太深了，就像一棵蔓枝的大树，到了足以遮天蔽日的程度。所以，我们需要摸清楚他的势力到底有哪些，才能想出对付他更有效的法子。或者说，如果我们发现他的牵扯太多，南城已经拿他没有办法的话，那我们就必须把事情闹得更大，闹得更血雨腥风，只有这样才能引起南城更上一级部门的注意，才能有从根上拔除这个南城毒瘤的希望！”

崔瑶低头想了很久，不安地问：“如果我告诉你们，你们有把握一定能铲除赵龙祥吗？”

“这个我们无法保证，”袁昭雪诚恳地看着崔瑶的眼睛，说，“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即使我们向你做出了这样的保证，也只是一种虚假的心里安慰，不是吗？我们不想欺骗你。但我可以坚定地告诉你的是，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

崔瑶终于下定了决定，开口道：“和他勾结的那些人，我之前在舞蹈学校的时候接触过几个，后来被关到龙腾大厦，我也特地暗中打听过。”

崔瑶说罢，起身从房间拿出了一个本子。早在一开始发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意识地在记录和赵龙祥有关联的那些人，如今罗列的名单及身份标注，在本子上已经占据了大半页纸。

李为民三人看到后非常震惊，名单里有政府官员、国企干部、私企老板，还有警务人员，其中包括了一个李为民非常熟悉的名字，就是那个曾经和他一起共事而如今早已高升的冯队长！

“怪不得这个冯之前对王倩的事态度那么敷衍呢，他该不会早就和赵龙祥搅合到一起了吧！”袁昭雪愤愤地说。

“也可能正是王倩的事，给了他和赵龙祥勾结的机会。”顾煊推测道。

“很有可能，”李为民点了点头，“经由王倩的事，让赵龙祥认识了冯，冯这样的人最好拉拢，所以后来冯开始往上升了。而冯升得越高，对赵龙祥越是个保障，两个人无非还是互相利用。”

仅仅从崔瑶所给的名单中，已经能看出赵龙祥势力庞大，而名单中的人必然不是全部，所以赵龙祥的黑手到底伸到了多长？恐怕他在南城早已只手遮天了。要与之斗，确实不容易，只能从长计议了。

崔瑶是非常重要的证人，她给出的信息也相当有分量，临走之前，李为民叮嘱道：“你要注意安全，这个地方我们能找到，很快赵龙祥也就会知道。有什么情况，你随时联系我，我会尽快想办法安排人来保护你。”

“你们是怕他杀人灭口吗？他干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有本事就冲我来！反正我活不活已经无所谓了！我只希望不要连累到我妈，我已经暂时让她回老家躲一躲了。”崔瑶的语气中大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架势。

袁昭雪赶紧拉过崔瑶的胳膊，劝慰道：“崔瑶姐，千万不能这么想，你这么聪明勇敢，一定要好好活着！你如果出了什么事，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我知道你一个人支撑到现在很不容易，但往后你有我们。而且，你对于赵龙祥这一案至关重要，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先保障你自己的安全！只要有时间，我们还会来看你的。”

听到袁昭雪这番话，崔瑶的眼眶逐渐红了，在这两年噩梦般的人生中，除了她母亲以外，她已经太久没有从别人那里听到这样对她表示肯定、让她感到温暖的话语。

看到崔瑶的样子，袁昭雪的心顿时柔软起来，她上前一步，轻轻拥抱并拍了拍崔瑶的背，然后小声鼓励说：“再坚持坚持，快了！”

“好，你们也要多保重！”崔瑶目送着三人离开了。

上车后，袁昭雪担忧地对李为民说：“叔叔，赵龙祥那个人已经丧心病狂了，难保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你往后在南城，一定要处处小心！”

“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李为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然而他的心里也并没有什么底。

袁昭雪看出李为民的伪装，一抹沉重的阴云已经笼罩在她的心头。实际上此时车里的三个人都非常清楚，疾风骤雨或许即将来临。但他们确实也没有料到，一切来得那么快！

顾煊因为公司还有事要忙，必须在周六当晚赶回上海，而袁昭雪想要去探望父亲，另外还想找一趟韦叔，于是选择再在南城待一天。

直到临走的前一秒，顾煊仍然有些犹豫，他说：“要不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我实在不放心。”

“哎呀，你忙你的去啦，我明天下午就回上海了，现在赵龙祥应该还没注意到我这个小喽啰呢，能有什么事！”

“好，那万一有什么情况，你一定要及时联系黎阳舅舅，还有你那个韦叔。”顾煊嘱咐道，他虽然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袁昭雪口中的韦叔是个什么人，面也没见过，但他知道这个韦叔肯定非同寻常，也正是如此所以暂时还不方便透露身份。

带着些许的惴惴不安，顾煊离开了南城，独自踏上了回上海的道路。

第二天一早，袁昭雪去南城监狱探望了袁正，并根据父亲的一些暗号指示，去找了韦叔。和韦叔互通了一些情况，主要是拜托他暗中配合李为民的工作，接着袁昭雪又去了曾经顾煊带她去过的那个面馆，点了一份葱油拌面。

在吃面的时候，袁昭雪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忽然开始有些七上八下的忐忑，正巧这时李为民发消息来询问她是否已经回上海，袁昭雪表示自己还是想去崔瑶那再看一看，李为民便表示和她一同前往。

袁昭雪和李为民刚刚走到崔瑶所住的楼道，忽然听见一声大叫，是崔瑶的声音！两人警觉地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往楼梯上走去。到了崔瑶家门口，门关着，但他们明显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崔瑶，你还好吗？出什么事了？崔瑶！”李为民猛烈地拍打着门，然而却听不到崔瑶回应。

两人将耳朵凑近，发现里面的动静小了很多，只隐隐听到一点细碎的声响，像是什么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两人心中暗叫不好，李为民开始直接用暴力的方式踹门，几下之后，门真的被踹开了！

而一进门，李为民立马被房间里等在门旁边的人给钳制住了，他甚至连这个人的脸都没看清，就被歹徒从背后用胳膊肘死死勒住了脖子！

这种背后锁喉的情况，对于在警校受过专业训练的李为民来说，很容易就能找到反击的方法。虽然他已经上了年纪，且这几年过得安稳也没怎么动过手，但他依然有着身体的本能。于是在被锁喉的一瞬间，李为民立刻用右手扣抓歹徒的手指，并用力向反向撅其手指，同时用左肘顶击歹徒腹部，此时歹徒整个人的力度松了下去。李为民随即趁机又用左手抓住歹徒的右手腕，向前边拉边拧，并用右肩顶住歹徒的肘关节。

因为疼痛，歹徒整个人重心不稳开始踉跄，他一抬眼看到李为民身后进来的袁昭雪，还想上前去攻击袁昭雪，说时迟那时快，袁昭雪一脚直接飞了上去，正中歹徒的命根子。袁昭雪虽然没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但她知道这是对付男性歹徒最好的方法！

眼见歹徒倒在地上，五官狰狞地捂住自己的下/体，李为民向袁昭雪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随即两人赶紧往里面走，就看到了正躺在卫生间地上剧烈挣扎的崔瑶。另一名歹徒正捂着崔瑶的嘴，掐着她的脖子，而崔瑶也一直不甘示弱地试图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挣脱开歹徒的手。

李为民和袁昭雪见状，立即冲了上去，李为民用力朝着歹徒的头部踢了过去，歹徒摔倒在侧，随即松了原本控制住崔瑶的手，开始抱着自己的头嚎叫。

直到这时候，崔瑶一口气终于缓了上来，袁昭雪赶紧上前查看状况，崔瑶看到袁昭雪，眼泪汩汩而出。袁昭雪拍着崔瑶的背安慰，她感受到崔瑶浑身在剧烈颤抖。

歹徒刚想从卫生间地板上起身，又被李为民用脚狠狠踩住了头，李为民拿出了警察审问犯人的气势，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说！”然而歹徒却只挣扎着，并不回话。

就在这时，刚才门口那个歹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了把长尖刀，冲了过来，袁昭雪立刻大声提醒：“小心背后！”

李为民听到袁昭雪的话，反应迅速地侧了个身，准确地避开了歹徒的刀，两人又开始打斗，李为民试图将歹徒的刀抢过来，却忽然被躺在地上的歹徒抱住了腿，限制住了行动。

袁昭雪瞥见旁边墙角放了一个皮搋子，便直接把皮搋子往地上歹徒脸上怼过去。地上歹徒为了呼吸，只能放开了李为民的腿，然后用手来拨弄皮搋子，同时他还试图起身来攻击袁昭雪。崔瑶见状，也冲了上去，她死死咬住了歹徒的胳膊，歹徒又是一阵惨叫。

而李为民在和拿刀歹徒搏斗的电光石火之间，被划伤了手背，但最终他抢过了刀，并毫不犹豫地朝着歹徒腹部的非致命部位捅去。中刀后的歹徒发现形势不利，便开始往外跑。而地上的歹徒知道不妙，也开始挣扎着准备要跑，无奈却还是被袁昭雪和崔瑶死死抓住。

就在这时，李为民对着袁昭雪眼神示意了一下，袁昭雪收到信号，便放开了手，她又看了一眼崔瑶，崔瑶犹豫着也放开了。地上歹徒趁机起身，逃走了，而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袁昭雪看到他胳膊上已经被崔瑶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和血痕。

两名歹徒全部离开之后，三人才终于惊魂未定地舒了口气，袁昭雪着急问：“叔叔你的手还好吗？我们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吗！”

李为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随手抽过桌上一张餐巾纸擦了擦血，说：“没事，小伤。以我们三个人的力量，不可能真正控制住他们俩，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只能暂时先放过他们了。崔瑶，他们就是赵龙祥的人，对吗？”

“对！”崔瑶用力点点头，她终于抖得不那么厉害了，“他们过来是要把我带走。”

“带去哪儿？”袁昭雪和李为民同时问。

“我不知道。我正在睡午觉呢，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一开始我没敢开门，就在里面问是谁，他们说是物业，根据张经理指示来收物业费的。张经理确实是这边的物业经理，我就有点大意了，结果一开门，他们就把我往外面拽。我死命挣脱了往卫生间跑，他们就跟着进来继续要拉我走。我问他们抓我干吗，他们说赵龙祥有事找我谈，我当然不能跟他们走，一旦见到赵龙祥，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能活！所以我就一直挣扎，然后他们可能想把我弄晕带走或者直接把我解决掉，还好你们来了，今天太谢谢你们了！”

袁昭雪又拍了拍崔瑶的背，还好崔瑶一直挣扎着没有放弃，他们昨天说的话，看来崔瑶都听进去了，她有在努力地活着，袁昭雪觉得很欣慰。当然，也还好她今天在临回上海之前选择再来崔瑶这看一看，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万万没想到赵龙祥这么急切，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开始派人行动了，甚至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安排人来保护崔瑶的时候，赵龙祥的人就先来了。

图穷匕首见，赵龙祥的目的已经明晃晃昭显出来，他想让崔瑶和黎阳一样，永远地闭嘴。

“你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要搬走！”李为民提醒道。

“好，那我现在搬吗？”

“现在，立刻。”

于是崔瑶紧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和李为民、袁昭雪离开了这个她刚刚租了没几天的房子。为了让崔瑶能有个更安全的住所，袁昭雪又联系了韦叔，很快韦叔给了个地址，他们暂且把崔瑶安顿在那里。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夜幕已然降临，袁昭雪坐着回上海的高铁，开始给顾煊打电话。下午顾煊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因为一直在忙，她就只简单回复了下，这时候她才终于定下心来，把下午那惊心动魄的过程描述给顾煊。

顾煊听着电话里袁昭雪的叙述，只觉得心脏跳动得格外猛烈，直到袁昭雪说完全部，他沉默了许久，而后才沉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下次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袁昭雪从上海虹桥高铁站下车，很快便见到了等在出口处的顾煊。

顾煊看到袁昭雪，立刻大步上前，他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将袁昭雪拥在了怀里。他拥着袁昭雪就像拥着自己的全世界，他的拥抱是那么紧，好像生怕袁昭雪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