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此为至理名言,秦军也想将胡人引向别的方向,百万牛羊奋蹄,所过之处,苍茫大地衣衫尽除,万物寂灭,露出枯黄的容颜,再是遮挡也难掩其踪。
两次阻拦之后,胡人弃了截击的秦军,直接奔向关城奔逃的牧奴而去,秦军只得再次聚拢,尾随胡人大军不断的偷袭骚扰。
羊群‘咩咩’,牛群‘哞哞’,不论有多么的不愿,也挡不住牧奴不断挥舞的皮鞭,牧奴驾驭庞大的马群裹挟更加庞大的牛羊组团狂奔。
雄关万里尽杀场,
遗骨皆是离乱人。
亡魂不入胡夷殿,
何时故里归玄阴。
“呜!呜!呜!”
“咚!咚!咚……”
号角悠扬苍凉,战鼓声绵延不绝,沃野千里尽是胡人,牧奴们紧赶慢赶,终究快不过胡人大军,奇袭作战十三日后,胡骑追上了撤离的牧群。
三道散兵线循环往复,逐次阻击,渐次撤退,消耗着胡骑冲上来的炮灰,秦军两万余人在草原上展开阻击,尽力拖延时间,努力的纠缠着十几万近二十万的胡人大军,不多的人手不仅要正面阻击,还要分出人手纠缠胡人追击牧群的胡人。
弹药箭矢已然耗尽,两万余秦军已经不足两万了,秦军顽强的拖延了胡人三日的时间,此时的牧群应该已经走远了吧!等到胡人再追上去时,想必那时应该已经到了关城下了。
连续十几日轮番作战,秦军的疲惫已经到了极限,山穷水尽了,回首南望,心中尽是遗憾,辉煌的大世已经展开,高堂在上,日日笑逐颜开,兄友弟恭,妻儿常伴高堂绕膝弄巧。
可以了,这样的的大世值得吾辈献出生命,此处正好,风水俱佳,埋骨何须桑梓地,那里黄土不埋人,还有胡人陪葬,甚好!
“将士们,军人的职就是保家卫国,尚有一个遗民流落夷地,就是我等的耻辱,今日我等便以此身报国,斩尽胡夷,兄弟们走好,来生疆场再会,把酒言欢!”
“风!”
“风!”
“大风!”
杨端和抽出横刀,战马扬蹄嘶鸣,万余秦军列阵狂奔,向着胡人发起最后的冲锋,狂风拂面,万马奔腾,马背上秦军举起手中小巧的抛射器,手雷一枚接着一枚向着胡人抛射。
好钢用再刀刃上,累日作战,手雷一直没用上,再者尽管有马匹携带,每名士卒也仅是携带了二十枚而已,如今再不用怕是没机会了。
“轰!轰!轰……”
手雷不断的在秦军的前面爆开,弹片钢珠四射,胡人哀嚎着跌落马下,秦军趁乱冲入胡人军阵中,一声声的爆炸不断的响起,胡人军阵被搅成一锅粥。
到处都是四下奔逃得胡人,不可一世的胡人大军在秦军的穿插之下彻底乱作一团,头人们找不到自己的牧民跑到哪里去了,惊恐的被乱军裹挟着奔逃。
现在的胡人看见秦军接近便会掉头狂奔,避如蛇蝎,万余秦军便搅乱了十余万的军阵,杨端和十分后悔,早知道手雷如此好用就不会这么打了。
三万袍泽朝夕相处,都是自己的无能累及他们丢了性命,杨端和痛苦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是眼中尽是血红,杀不尽的胡狗,若有来生必屠尽胡狗苗裔!
“呲啷!……”
秦军抽出横刀追着胡人劈砍,遇到大群的胡人便抛出手雷,战场上出现了极为离奇的场景,万余秦军愣是追着胡人冲杀,而胡人除了留下一地的尸体,便是没头没脑的狂奔不止,秦军便如同瘟疫一般,出现在哪里,哪里的胡人就会掉头逃窜,完全没有作战的胆量。
此战从正午开始,直到日落西山秦军才结束追击,两个多时辰狂追胡人大军近百公里,一路之上尽是胡人丢下的马匹,尸体。
秦军沿路返回,一路收拢胡人留下的马匹,待到返回出发的战场已是月上中天,清点损失,此战秦军竟然未失一人,仅有的数十伤员还是落马跌伤的。
反差如此巨大,让杨端和内心更是自责,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诚不欺我,守着杀器却坐看袍泽丧命,杨端和的良心被啃噬的千疮百孔。
收拢军队,短暂休息过后,秦军上马启程,既然没死成,那就继续原来的计划,连夜追赶牧群,继续护送。
先时的悲壮到现在,每个士卒都松下一口气,能活着谁愿意去死,死战是无奈的选择,是不得已时的办法。
马蹄声声催人心,连夜赶路直到黎明才稍事休息,吃饭饮水之后便再次上马赶路,士卒将自己困在马背上,累极了便在马背上眯上一会儿,马不停蹄,除了喂马的时间,其余时间都是在马背上度过。
三日后,杨端和带领万余秦军追上了牧群,同时也见到了关城派出接应的援军,前军三万已经开始担任护送的任务,沿途还有其他部队梯次接应。
关城足足派出了十万大军负责接应牧群,见到己方军队,杨端和的人马彻底放下心来,大批的士卒直接倒在马背上昏睡过去。
杨端和强忍着疲惫带领部队汇入军阵中,继续赶路,一日后,关城在望,牧奴们喜极而泣,疯狂的挥舞着皮鞭,牧群加速向着关城狂奔而去。
回家了,想啊盼啊多少年了,终于回归故里,不用再抛尸荒野,不用再看着亲人丧命,哪怕是死,能埋骨家乡也是幸福的。
杨端和抬头看着关城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倒在马背上睡了过去,军中的士卒亦是放松下来纷纷倒在马背上睡着了。
关城下上百万的牛羊汇聚,各种声音汇成一片,唯独没有人类发出声音,不论是秦军军卒还是牧奴们,大家默不出声,让出一条道路。
通往关城的道路两旁,满是牛羊,军卒,牧奴,杨端和与他的部队在无数人的注视下进城,只是他们见不到这样的场面。
一万多的秦军皆是背负着骨灰,昏睡在马背上,前有秦军引路,马队缓缓的在万众瞩目之下进入城内。
没有锣鼓,没有欢声,城内城外皆是默不作声,百姓们立在道路两旁,目送这些睡着了的英雄,躬身行礼。
马队被引入军营,有士卒上前解下捆绑的绳索,小心翼翼的将马上的士卒抬下马背,取下背负的骨灰。
士卒们被安置在军营内,医官开始忙碌,挨个的为士卒诊脉,处理士卒身上的伤口。
这一觉睡得很长,很沉,一日一夜之后士卒陆续的醒了过来,开始进食修养恢复身体,透支太过严重,这只军队短时间内很难恢复战力了。
杨端和醒过来后第一时间便撑着询问了士卒的现状,问明白后才放心进食,现在他该要面对军法了,擅自行动,罔顾军令,处罚肯定是逃不掉了。
三日后,身体恢复过来的杨端和被招入将军府汇报军情。
杨端和拖着虚弱的身体走进将军府,沿途守卫的士卒皆是立定敬礼,军人崇尚英雄,毫无疑问,杨端和与他带领的部队都是英雄。
“卑职杨端和拜见将军!”
“杨端和,你觉的我该怎么处理你。”
王翦端坐堂上,看着杨端和说道,杨端和立了大功,天大的功劳,救回众多遗民在新朝远比攻城略低功劳更大。
但是杨端和违抗军令是事实,贪功冒进,葬送了一万多士卒是事实,军法不是随口说说的,功过相抵之类的话是扯淡,军队最重纪律,有功赏,有过罚,一切都必须严格的按照条例执行,没有特例,也不允许违背。
“后悔吗?损失了过半的袍泽,你难辞其咎。”
“禀将军,卑职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卑职还会如此决定,将军不必为难,卑职违抗军令是事实,卑职愿意领受军法处置。”
杨端和抱拳说道,做过了的事无需后悔,自己犯下的错就要承但罪过,再说能够救下牧奴受些惩罚也值了。
“杨端和,身为军人,你应该知道,军人的纪律,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基本天职,无视军令的军人还能算作是军人吗?
不管军令是什么,你愿意不愿意,执行命令是军人的基本职责,你从军多年,白穿了这身军服,你也不是名合格的军人。
这根本不是后不后悔的问题,不论你有多大意见,军令一旦下达,作为军人就必须无条件执行,没有任何理由打折扣,更不要说违抗军令。
杨端和,你不配成为军人,老夫不想革除你的军职,你主动退役吧!”
杨端和猛然抬头,眼睛圆睁,难以置信,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按照军律他的处罚也就是降职而已,怎么会闹到要退役这么严重。
“将军,卑职的处罚没有这么严重吧!为何要退役,卑职不愿退役,请将军明察。”
“杨端和,贪功冒进,违抗军令这只能说明你不是的合格的军人,人谁无措,军人也是人,一样会犯错。
你的问题不在违反军法,而是不知悔改,毫不知错,扬言若是再来还会再次犯错。
杨端和,你当军队是什么?视军令如儿戏,你有何面目穿着军服,有何资格自称军人,军人的基本操守都做不到,留在军队做什么,继续违抗军令吗?”
王翦拍着桌案说道,杨端和令他很失望,没有军人的品质如何能成为军人。
“不!将军,卑职后悔了,请将军责罚,卑职愿意领罚,卑职不愿退役,请将军收回成命。”
“杨端和,胡人数百年来,不时叩边,关外沃野千里,一马平川,胡人来去自如,一击不中便会远遁千里,乃我华夏心腹大患。
朝堂之上制定战略,以我关城吸引胡人大军,以小股部队骚扰纠缠,将胡人拖在关城下,待到大军聚集完毕,毕其功于一役,全歼胡人大军。
你断了胡人粮草,还将胡人打的抱头鼠窜,很威风,很有能耐,杨端和,你来告诉本将,我军要怎样将胡人再聚集起来?我军要去哪里追击胡人?我军要如何全歼胡人大军?”
“啊!这……这,怎么会这样?将军,卑职实在不知,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杨端和傻眼,立功心切的他没有想过军令的始末,当斥候探知胡人粮草囤积之地时,他只是不想错过打击胡人的机会,违抗军令大不了降职而已,他自认为是值得的,没想到竟然会破坏了战略计划,这哪里是他担得起的,他又哪来的办法聚歼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