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文驾驶的马车走得很慢。因为在这样崎岖不平的路上,如果不想摔断脖子,就不能加速。
三个人昨天告别了兰德。今天他们计划穿过森林中间的一大片无人的田野。
它们占据了相当大的面积,是被当地居民遗弃的玉米种植园。由于战乱和自然灾害,没有新的农民迁徙到这里定居,田野上的灌木野草都长到半人多高。
安娜早上还生着闷气。脸上的油彩当然消已经失了。几个人一出城就用手巾狂擦,结果现在所有人的脸蛋都基本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换衣服也很方便,旧的衣物丢在车外,换上新的就可以了。
只有安娜的头发有点问题。上面的染发剂非常牢固,但是又没有地方可以好好洗头。
是的,用头巾包裹起来可以暂时遮丑,但是这不是可以让女人恢复美丽的办法。
其实周聪也喜欢她灰色的头发和黝黑的脸庞。他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但又能做什么呢?
加尔文一分钟也没有沉默:
“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我多么想念这一切!
三年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活着!自由地活着!”
周聪默默地看了加尔文一眼,可他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老实说,他的激动很容易理解。
一个崇尚无拘无束的精灵长时间被关在恶魔的牢笼里,之后又长时间的面对逃亡,必然还有很多情绪要发泄出来。
但就个人而言,朋友对冒险主义的乐观并没有激发周聪的兴趣。
周聪是一个理智的人,明白任何事物都有利有弊。
一般来说,当团队中某个人渴望冒险时,他们就会变得傲慢和鲁莽,这通常会引起某些不必要的,可以避免的烦。。
是的,所有人都认为周聪是一个书呆子性的道德主义者。但至少在这支探险逃亡小队中,必须要有某个人懂得理性分析并思考明天,这就是他在团队的价值。
而精灵公主就像一位真正的女士,将拯救她的责任从自己的肩膀转移到了周聪身上。
一方面,周聪是一个男人,扛起拯救弱女子的责任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另一方面,这样一来,也就不能指望女人自身能提供多大的帮助。
至于加尔文……跟他在一起也不是那么简单。
这个家伙一切只活在当下而不顾及未来,完全是今日有酒今朝醉的生活态度。
而要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是那么难。
可以肯定,这个被囚禁的家伙已经接受了他活不长的事实。
意识到自己的末日已临近,通常会对心理产生不利影响。从周聪对他的了解来看,他做事从不克制和审慎。
奇迹般地从恶魔庄园脱险,进一步激起他了的感性疯狂。
“那时我十六岁。我们四个人前往安东。
我和我的两个朋友,外加我们的导师,但他只比我们大五岁,所以他更像对待弟弟一样对待我们。
当时我们正在沿着青山行进……”
加尔文欢快的声音在马车上响起。
这是他滔滔不绝地讲了三个小时后又想出来的故事。周聪在旁边时不时地听着,而安娜则无休止地咯咯笑。
“正值夏天,天气热得要死人,脚下的土地都感觉要晒化了。
突然我们看到一个农民向我们跑来,并喊道:“救命,救命!恶龙来吃人了!”
我们想:‘什么样的龙会到这里来?’大家伙决定问问农民。
那个家伙告诉我们,当时他和两个朋友决定休息一下,就带着李子酒,熏肉和酸黄瓜到黑岩后面。
这是做为了躲开妻子们的唠叨和阻拦,不让女人们破坏男人间的乐趣。像往常一样他们喝了酒,突然就遭到了恶龙袭击。
我们问他:‘什么样的恶龙袭击了你?详细描述一下龙的样子。’
那个农民只是不停地说非常吓人。
我们问他是不是因为酒喝多了才产生的幻想。他却告诉我们喝得酒不到平时的一半儿。
好吧,既然到哪里旅游都一样,我们决定看看那些吓坏农民的怪物是什么样子。
而那个农民本人拒绝和我们一起去,他说害怕恶龙继续袭击他。
嗯,我们又走了一段路,看到另一个农民跑向我们。
故事和前一个是一样的:
他和两个朋友一起喝酒,只有这一个是被恶魔袭击了。
我们问他:‘那恶龙呢?’
男人反问道:‘哪来的什么恶龙?要杀死我的是地狱的恶魔。救救我吧,年轻的先生们。’
我们说:‘好的,我们会搞定的。’
那个男人连声感谢道:‘谢谢你们人,我永远记得你们的恩情。’
我们继续往前走。碰到了第三个人。他一边我们跟前跑,一边大喊道:‘海怪!海怪要吃人啦!’
我们问他:‘你从哪里看到的海怪?海怪只生活在深海里,根本不可能跑到陆地上。这里距离最近的沼泽都有两百公里,更不要说大海了。’
可是男人什么都不听,嘴里一直念叨:‘海怪吃人了……大家赶快跑吧!’
我们这时候已经很想知道在那块岩石后面到底有什么样的野兽了。
我们饱餐一顿骑马向岩石方向前进。跑了不久我们的导师突然勒住缰绳。
他先开始听,然后用鼻子闻。而之前他一直都在用苍鹰一样的目光观察着周围。
我们像老鼠一样安静,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突然,我的导师命令道:‘快点!跟我来。’便调转马头疾驰,离开了那里。
当我们跑得足够远时,我问他:‘我们为什么要跑?那里真的有龙、恶魔和海怪吗?’
我的导师说道:“不,当然没有。但是那里的东西我不想让你们看到。’
我问他:‘那里到底有什么?’
导师犹豫地说道:‘有……’
加尔文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激起了两个人的好奇心。他们屏住了呼吸。周聪没有注意到我是如何开始能听懂他的每一句话的。
“那里的曼陀罗着火了,”加尔文脸上带着最严肃的表情说道。
周聪哼了一声。而少女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不是,有什么好笑的?我不明白!”
“小女孩不知道这些是正常的。”精灵欺骗了她。
安娜感觉被冒犯了,不由得嘟起了嘴巴。不知为何,这让周聪笑得更厉害了。
女孩生气地坐远一点,装出即使没有他们,自己也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周聪不去管她,仍旧津津有味地听着加尔文瞎聊。
不得不承认,白日精灵在讲述有趣故事方面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天赋。
由于公主不在,他开始低声吹嘘自己在爱情方面的战绩。周聪听了差一点没笑死。
加尔文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如何被女人们死死缠住不放,又如何从情人们的闺房中逃脱。特别是讲到惊险之处更是添油加醋。
听着他追香逐艳的諸般故事,突然有一种难以理解的感觉刺痛了周聪。那是一种钦佩、嫉妒和失望混合在一起的感觉。
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加尔文一样洒脱地享受男女生活?为什么我就要作茧自缚,用道德约束自己的欲望?
忽然,周琦的眼前出现了蒂尔玛那张有喜有悲的俏脸。女友留着晶莹的泪水,楚楚可怜地抓着他的衣袖,嘴里不住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该死,我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女人。现在蒂尔玛生死未卜,我却对其他的女人动心,真是该死。”周聪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可是转念他又想:“凭什么我只是心里想想就要收到良心谴责,而加尔文随便结交姑娘却那么理所当然?甚至女孩们也更喜欢加尔文这样的浪子,明知没结果也愿意飞蛾扑火?”
周聪感到脑袋里一团乱麻。传统的道德教育告诉他要对爱人一心一意。但现实的例子却像是在讥讽他保守无趣,令他心中十分矛盾。
“每个人有自己的活法,周聪。”
加尔文好像在阅读他的心思,很可能它们已经清晰地反映在他的脸上。
“走自己的路,不要被别人所干扰。你会明白我说这话是多么正确。永远不要尝试别人的生活。永远不要因为你有不同的道路而沮丧。”
“是的,我没有生气。但是,您对待女性的方式可能更正确。”
“不能这么说。自由的单身不婚生活固然有强大的诱惑性,但忠诚的骑士一样的婚姻也是幸福的。
他们不需要生理上的刺激来维持对生命的感觉。他们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建立稳固的家庭。是我应该嫉妒你,周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太懂。”
“你的幸福就是一个温暖的家庭,温柔美丽的妻子,几个可爱的孩子。是这样吗?”
“很可能是的。”
“可这些对我来说不是幸福。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恐怖的牢笼,一个比阿丽亚娜的恶魔庄园更糟糕的陷阱。
如果我要过这样生活,我的生命就会慢慢窒息,直到死亡。
好了,不谈这么沉重的话题了。你知道吗?有一天晚上,我决定去见一个刚认识的领主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