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呼之欲出的心意

“眼光还可以，挑了匹好马。”战珏骑在马上，斜睨着马厩里的沈围。

他衣裳背面沾了许多灰，可她半句也不提醒。只是让他摔下马去，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这马确实不错，不过和我们风扬城相比，还是略有逊色。”沈围全然不察，还在闲聊，“将就用吧。”

“你就吹吧。”战珏冷笑。

“可以用灵力吗？毕竟跑得太快，马会受不了。”沈围轻抚马的鬃毛，让它静下来。

“无所谓。”

“有什么规则吗？”

“山谷深处有一棵千年不死的胡杨树，条条树根巨大如梁柱，很好认。最先跑到那里的获胜，随便你怎么跑。”

“那你有主场优势，我又不识近路。”沈围翻身上马，假装苦恼地摇头。

战珏白了他一眼，拉过他的手，与他对掌施术。红光在两人手掌外围出现，忽明忽暗地转着圈。

待其不再闪烁，她松开手，不耐烦道：“好了，现在我脑海里知道的路线，你也知道了，还有什么借口要说吗？”

沈围双手摊开，耸耸肩。

“那就开始吧！”战珏不再废话，扬鞭而去。

沈围紧随其后，一笑生春，眼里志在必得。

两匹骏马，风驰电掣，四蹄如有重影，鬃毛在风中飞扬。座上一人玄衣，一人紫衣，你追我赶，屡屡几乎并行。

畅快淋漓的“驾”和清脆急促“啪”此起彼伏，穿过平坦的大道，翻过崎岖的山坡，又越过险峻的山崖。

声音犹在，人影却又不见。

“阿珏，你可是累了？”眼看胡杨树近在眼前，自己已超过战珏半个马头，沈围回头与她调笑。

谁知马蹄踩入裂缝，突然打滑，他人便往前飞去。战珏一个鞭子将他捞回马上，转眼就超过了他。

沈围暗叫不好，使足了灵力连连扬鞭，可依然晚了一步，战珏已经率先骑到树前。

因速度太快，她骑马绕着胡杨树转了好几大圈，才“吁”了一声，将马慢慢停下。

“我输了。”沈围勒马。

不过，这样全力冲刺一番，他觉得实在酣畅，脸上没有丝毫颓丧之意，反而眉开眼笑，甚为满足。

“马失前蹄，说的就是你吧。”战珏嘲笑道。但她此时兴致昂扬，讽刺之意倒没那么明显，更像是在说笑。

“英名一世，尽败于此了。”沈围做了个头疼的动作。

此行两人皆是竭尽全力，说完这两句都有些喘，一时间四下只能听见起伏的呼吸声。

没想到两匹马也跟着喘起了粗气，呼哧带喘的，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累。战珏和沈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笑过后，沈围递过来一枚暗紫令牌，边上刻了葡萄藤的纹饰。他目光灼灼，仿佛早早设下陷阱的猎人，隐藏不住的期待。

“阿珏，有机会一定要一趟风扬城。我们那有无边无际的大草原，骑上烈马就这样跑上一天一夜也看不到头，漫天吹舞的劲风像摔跤手一样，势要将你从马背上摔下来。这样骑，才叫痛快！”

“好！”战珏接过后并不细看，只拿令牌朝他点了点，潇洒应战，“这次先放过你。不过下次即使换到主场，你也依然是手下败将的命。”

沈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到时候请你吃葡萄。”

“阿珏，吃饭了。”一个平静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何时来了人？战珏吃惊地回头。

不远处的交缠藤蔓下，谢寻琢青衫玉立，手上不知提着什么，正笑着看着自己。

对面的人还是那样如清风润月般的笑容，战珏却觉得有些陌生。

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冰川从他脚下长出来，一直延伸而至她的跟前。她甚至都能听见细碎的结冰声，还有在冰下暗流的涌动声。

一阵莫名的冷风吹来。

才出了一身薄汗的战珏，突然背后一阵凉意。不过素来体暖的她，怎么会觉得寒意森森呢？

战珏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叔叔让我给你送饭。”谢寻琢走近，轻轻将雕花饭盒放在旁边的大石上。

“这么快？正饿得不行！”战珏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的是饭盒。她飞身下马，来到石头前，迫不及待地打开，果然，一股久违的香味飘来。

“小叔叔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她深深吸了一口，叹道。

“琢兄。”沈围见到来人，也下马打了招呼。

谢寻琢不冷不热地回了礼，转头对战珏笑道：“我来得快，应该还热着，你赶紧吃吧。”

“这么多，难道小叔叔也给我准备了一份？”沈围凑过头来，有些惊喜。

“是我的。”谢寻琢不着痕迹地挡住了。

“你又没有吃晚饭吗？”听见他的话，战珏不再看向饭菜，不悦地质问起来。

“一时忘了。”谢寻琢温柔一笑，“不过正好可以和你一起吃。”

两人说话间，战珏一眼就瞥见了沈围伸过来的手，毫不留情地拍回去：“输了马还想蹭饭？沈二，你想得倒挺美。”

“沈公子若回去得快，客栈应该还有吃食。”谢寻琢也好心提醒。

“路这么远，一个人骑回去实在没意思。况且我早已饿空了肚子，哪里还有力气施移影术？”沈围眼馋地望了一会儿，“我想这些饭菜匀一匀，三个人应该也是够分的。对吧，阿珏？”

可战珏已经坐下吃了起来，完全听不见他说话了，谢寻琢也不搭腔，显然没有半点分一杯羹的意思。

沈围蹭不到饭，只好拿出扇子，边摇边移影走了。

见他离开，谢寻琢这才坐下，发现战珏也替他摆好了碗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消融了几分。

“早知道赛得这么快，就回去吃了。”战珏吞下一片牛肉，含糊不清地问道，“不过，你怎么会在小叔叔那里？”

“碰巧。”谢寻琢简短了回了两个字，静静吃饭。

战珏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个巧法？”

“食不言寝不语。”

“你们那无聊规矩怎么这么多？”战珏翻了个白眼。

可谢寻琢专心吃饭，恍若未闻，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过战珏确实饿了，加上饭菜实在太香，她也懒得计较，专心吃起饭来。

今天与战柯痛快一战，又拼了命的赛马，着实费了不少力气。酣畅淋漓后吃上一顿美味佳肴，畅快！

不一会，两人就吃完了，盘子可以说是干干净净。

不过，谢寻琢小鸟似的只吃了几口，其他都归战珏了。结束后，她还非要他唤点水出来漱口。

“反正能出水，不用白不用，再说了，又没让你洗碗，这么不情不愿的，真是小气。”

“我哪里就不情不愿了？”谢寻琢伸出手来，勉强一笑，“你要漱口，小叔叔要浇树，也许你们不应练火。”

战珏咽下清甜的甘泉水，笑道：“可我对战的时候可以唤烈火，而你只能在旁边浇花。不对，还有劝架，一边浇花一边劝架。”

她站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自顾自地笑起来。

可谢寻琢没有跟着起身，而是默默地将碟子收回盘中，半点磕碰响声都没有。

“你还挺贤惠的？”战珏开他玩笑笑，顺手一挥，施了个纳物术将饭盒收了。

红光一闪，谢寻琢手中东西便都不见。他收回手，抬头静静看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是依旧没有开口。

“你今天不开心吗？”战珏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敛了笑意。

“你今天很开心吗？”谢寻琢看着她比以往更兴高采烈的脸，轻声问道。

“很开心。”战珏点点头。

她笑眼盈盈，因剧烈运动后的脸还留着淡淡的绯红，就像沈围说的那四个字，明艳动人。

“我今天不是很开心。”谢寻琢垂眸，不再看她。

“你怎么了？”从未见过他这样，战珏挨着他坐了回去，“好像发霉了一样没有精神。”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闷得慌。”

“这个有办法。”一听是这事，战珏爽快地打了个响指，“服下冰肌丸，即使烈日炎炎下也能冰肌玉骨，汗都不流一滴。”

她递过去一个小瓷瓶，正是上次给过的那种。见谢寻琢不伸手，她便直接往他怀里塞去：“不用跟我假客气，这一整瓶都送你了。”

“你今天看起来心情真的很不错。”

谢寻琢幽幽地看着她，抓住了往自己怀里塞东西的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好似比上次感觉到的还要温热几分。

“好像是。”战珏被他这么一说，也认真想了想。

似乎回到流焰城之后，她不自觉地就高兴了起来。久违的一切，都让她血液沸腾，如同回到了多年前最开心的那些日子。

当然，是还没有发生那些事之前。

“方才骑马开心吗？”抓住的手没有放掉，谢寻琢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能通过她的手传回去，比方才的马蹄声还要响亮。

“开心，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战珏沉浸在回忆里，听到这么一句，有些感慨。

她想到方才的事，粲然一笑：“没想到沈二真有点本事，竟然能和我并驾齐驱。”

说完这句，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紧了，紧得还有点疼。

“是吗？”谢寻琢抬眼看她，好似冰川乍裂，寒气四散而出。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又有谁欺负你了。”冰凉的触感从手上传来，战珏心中升起了几分担心。

可她问完后，谢寻琢只是松开了手，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握疼你了，谢谢你的药。”

“谢寻琢。”战珏也不笑了，腾的站起来，向马走去，“你爱说不说。”

才走两步，就被人拉住了手腕，声音软软的：“我说。”

她抿嘴暗笑，然后面无表情地回头，说道：“那你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谢寻琢看着她，声音轻得能被风吹走，“我今日念了五遍清心决，可还是觉得心有波澜，无法入静。”

“所以你是修炼遇到瓶颈了吗？”战珏认真地问道。事关修炼，难怪他忧心忡忡，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

“也许吧。”听到她的理解，谢寻琢轻轻一笑，眉目似水，分外温柔，“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被这样看着，战珏想也没想地点点头。可她才刚点第一下，就感觉到一股清风向自己袭来，还带着竹叶的清香。

谢寻琢轻轻地抱住了她。

下巴枕在她的肩窝里，他低声呢喃道：“我想要确认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