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人丹可是至邪之术,杀人和它比都能叫善举了。”战珏直犯恶心,“听说被炼的那个人所遭受的痛苦比无间地狱还可怕?”
感觉到她向后紧紧挨着自己,谢寻琢也拢紧了怀抱。
“没错,□□可以消亡,但灵魂永困炼狱,这才是最痛苦的。不过人丹比妖丹更好用,吸食后灵力成倍暴增。如果是凌空这种级别的”
“说不定都能就地飞升,自然要抢破头了。”战珏轻嗤一声,“既然有这样大的好处,为何这种术法现在失传了?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真是冰雪聪明。”谢寻琢夸奖道,“得手的人不是暴毙就是疯魔,出了无数的血案。”
可这次战珏却没前几次买账了:“为何不是烈火聪明?冰雪哪里聪明了?”
“唔…”谢寻琢略微停顿了一下,“那就烈火聪明。”
战珏仰头看他,笑而不语。
谢寻琢被看的面上微烫,一只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才接着往下说。
“直到一个人出现,像凌空多年前开启妖丹那样,从人丹上开启了虚空之境,大家才明白了出事的原因,七日凌空境也就这么叫开了。”
“谁?”眨眼时睫毛划过手心。
“万唐,史书上记录的最后一个飞升不老神魂的人。”
听到熟悉的名字,战珏将他的手拉下来,双眼全是惊奇:“万唐?真的假的?我还第一次听说已经飞升成神的人现身于世的!”
“可能是看见世道大乱,于心不忍。万唐进入人丹内部后,却发现连自己也无力净化。凌空一生杀孽太重,死时饱受折磨,再加上不断被人抢夺,各方的邪气全聚在了一起。”
“那直接毁掉呢?”
“里面的邪物全会出来。”
战珏皱眉:“这晦气东西怎么落我家了?不会是被缠上了吧?”
“我只知道,书上说万唐耗尽毕生灵力将七日凌空境封印了,后面就再也没了记录。”谢寻琢将下巴搁在她头上,长舒一口气。
“难道我祖上姓万?哇,真是沧海桑田,连姓氏也变了。”战珏不禁感慨,“早知道去看看族谱了。”
“也有可能是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万唐孤儿出生,十七岁飞升,没听说过有后代。”
“十七岁飞升?这种天才都搞不定”战珏不禁咋舌,还有点烦闷,“难道我祖上只是个捡漏的路人?还不知死活地一头往里闯,把这东西当练手的灵器了?”
“这么多年了过去了,应该弱了很多,不然这种程度的邪气难不倒万唐。”谢寻琢安抚道。
“也是。”
“不过,我在书中读到此事时,从未想过会有人把它当成执剑礼的仪式,更没有想过我也能进来。”
“那你们执剑礼的时候做什么?”战珏好奇。
“没什么特别的,比一般的生辰宴稍微隆重点,但也差不太多。”
“那不和我们一样吗?今日也是比一般的生辰宴稍微隆重点,但差不太多。”
“你们平时过生也要进七日境?”谢寻琢惊讶,这也开启得太频繁了。
“那倒不是,只进九层塔。”
“九层塔?”
战珏“嗯”了一声,还在想要不要说,就听到他隐隐期待的声音响起。
“你说的可是九层三面尽染邪魔塔?塔身九层,共有三个入口,分别是剑术、符咒、心诀。从哪个入口进,就只能用哪一种,一路往上,直到冲破第九层。”
“它就叫九层塔,不过其他的没说错。“战珏一脸震惊。
没想到真能猜中,谢寻琢一时怔然,只觉得奇妙。
“我自己家的东西,我都不知道它还有这个名字。你到底看了多少书?还是你压根看的就是我家的书?”
“如果我看的是你家的书,怎么你会不知道呢?”谢寻琢摇头笑笑。
“我不太爱看书。”战珏回答得很坦然。
谢寻琢刮了刮她的鼻梁:“是不太爱看,还是压根不看?”
战珏被他说中,倒没有什么惭愧之态,也刮了回去:“你是不是偷看别人家的书?”
“也许是很多年前某个前辈见过,记录下来的。”
“那就暂且相信你。不过你最好不要和别人提及九层塔,知道吗?好东西,容易遭抢的。”
“好。”谢寻琢欣然应下。
“七日凌空境,九层三面尽染邪魔塔。”战珏嘴里念叨,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居然是从你嘴里知道的,真是没面子。”
谢寻琢毫无反抗,眼里全是向往:“不如果书中所言之事,此生之年都有幸一睹,那该多好。”
“那你得谢谢我。”
“多谢。”谢寻琢笑着朝她拱手,“不过在流焰城过生辰真不容易。明明是开心的日子,却可能有性命之危。”
“长大成人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战珏淡了几分说笑的神色,和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了,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细纱,柔软了许多,也遥远了许多。
见她突然情绪低落,谢寻琢自知失言,大约是触及到她哥哥过世的回忆了。可没等想好如何开口安慰,战珏已经站起来,对他灿然一笑:“走吧,该去做正事了。”
两人来到深海残足夺目鱼的残骸前,虽然已经碎成许多块,但还是不可小觑的尺寸。
谢寻琢拔出腰间长剑,左手双指覆于剑身。他沉静的面容如青山一样坚定,剑尖处喷涌而出一股巨大光柱,直升天际。
也不知道上升了多高,战珏抬头看,看不到终点。原先点燃的盏盏火苗也被浇熄,天地间只剩这耀眼的光柱,再也看不清其它。
等了一小阵,大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作响,正落在前面的残骸上,飞溅的水珠都打到了她的脸上。好似面具夜市那天,两人在屋檐下看雨的时候。
“我记得从前你净化的时候,是蒙蒙细雨。”战珏退后几步,擦了下脸上的水珠。
谢寻琢恍如未闻,依然稳如泰山地保持着净化的姿势。修长的手指就像他的人一样,看上去俊秀纤细,实际上坚韧沉稳。
光柱照亮了雨滴的模样,水雾和光雾交织,也照亮了他的轮廓棱角。
战珏不再打扰他,看着原本浑身脏污的大鱼在雨淋下渐渐露出原貌,原来它身上的鳞片和它的盲眼一样白。
浓黑的烟雾不断地从鱼身里飘出来,还没飞高就沾湿般重重跌落下来,碰到地时发出滋滋的响声,融出一个个的小坑。
不知过了多久,雨下得战珏都有些恍惚了。终于,她不用扑到谢寻琢怀里也能闻到那股清香了。与此同时,光柱骤然消失,大雨也鸣鼓收兵。
但天没有完全黑下去,霞光万道,不远处还有一轮殷红的落日。
“雨过天晴?”被夕阳的光照着,战珏有些茫然。
谢寻琢已经收起了剑,神色疲惫了许多,但看上去心情不错。他转向战珏,细看一阵说道:“好了,你脸上的青黑爪痕也没有了。”
战珏一愣,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听出了不好的意味。
“我脸上什么时候有青黑爪痕了?”
谢寻琢也一愣,紧紧闭上了嘴。
战珏立刻从手心唤出一枚精致的铜镜,照着自己反复看,可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我方才脸上是什么模样?”
“现在不是那样了。”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战珏双目紧盯:“你不是说我眼睛好了吗?”
“我没说脸好了。”谢寻琢回答得很小心,“大鱼攻击时,足下邪气擦过了你的脸,落下了爪印,但并非伤痕,只能等它自己消散,所以我才没说。”
“所以我刚刚顶着这张脸和你聊了这么久?”战珏仿佛失去了灵魂般垂下了手,铜镜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不难看。”
战珏瞪他,显然不信。
“真的不难看。”谢寻琢真心地强调一遍。
“我今日特意早起半个时辰,精心画了个美艳的妆容。我是为了不难看吗?我是为了好看!”
谢寻琢回想起早上见到她时的样子,像一只狩猎中的老虎,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不易靠近。
“为什么不告诉我?”战珏皱着脸看他,像一个被骗去万贯家财的苦主。
“一时半会好不了,怕你总是想着,心里不开心。”谢寻琢牵住她的手,轻声哄道。
想到之前的事情,战珏心中一凉:“这样你都亲得下去?”
“真的不…”不难看还没说完,他脑中突然浮现出她对着镜子认真抹眼睛的样子,轻叹一声,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思一会,谢寻琢手往脸上一挥,一个一模一样的青黑爪印出现在上面。
“阿鱼,从现在开始,我脸上就一直这样,等到你不生气了,我再取下来,好吗?”
“所以刚刚我脸上的爪印就长这样?”战珏脸色更差了。
谢寻琢闭上了嘴,一动也不敢动,只有双眼无措地眨了眨。
看着他乖巧的模样,战珏的气也散了不少,她纠结地想了一会,最后还是闭上眼睛上去轻轻地亲了一下。
“好了,一人一个,取下来吧。”
被她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谢寻琢就像只能眨眼的木偶被仙人一点,忽然拥有了一颗心,欣然活了过来。
“好的,阿鱼。”
“是这场雨太大了,才有了这一轮落日吗?不对呀,不应该是彩虹吗?”战珏想起了正事。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谢寻琢轻笑:“阿鱼,那是它的妖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