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不冻河畔有座坟

天山，比南疆十万大山更加神秘，比中原五岳更加巍峨，世间流传的关于天山的神话不计其数。

如今，这片山脉就屹立在李乘风眼前。

是的，李乘风此刻就站在天山脚下，经过大半个月的风雨兼程，他从北疆边缘来到了天山脚下。当远远观看天山时，会感觉它很神圣，可当它就在你眼前时，你就会感觉到它的可怕。

黑岩上覆盖着白雪，狂风从山上往山下吹，卷起的雪打得人睁不开眼。山脚下隐隐可见一些白骨，有野兽的，也有人类的。如同一个个指向地狱的路标。

不过，想要真正进入天山山脉，还得趟过一条河，不冻河！

这条河现在就横在了李乘风眼前，像是一条大裂缝，将身处于平原的李乘风与天山硬生生地隔开了。

如若亲身所至，看到的人估计都会被这不冻河震撼到，河面最宽处应当有数百丈宽，丝毫不亚于李乘风所见过的扬子江，当真是波澜壮阔啊！

按理说，北疆最北处，寒冷的天山脚下，几乎可以说是滴水成冰。可奇怪的是，这不冻河常年河流涌动，不曾结过冰，固有“不冻”一名。

传说在很久以前，这条河还不叫不冻河，每至寒冬也会像普通河流一样河面结冰。可有一只妖龙从天山而来，善吐烈火，常年为祸人间，作恶多端。一个神通广大的剑仙横空出世，与妖龙战于天山脚下，经过四十九天的大战，剑仙将妖龙斩落在这条河里。妖龙炽热的龙血让整条河都沸腾了起来。从那以后这条河再也没有结过冰，人们也就将这条河称之为不冻河。

故事真真假假，无从考证，李乘风也不会嫌得没事干去考究一番。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渡过这不冻河，去天上找天心草才是。

可这不冻河最窄处也有百丈宽，李乘风将手伸下河里，手顿时被冻得青紫，没了知觉，想游过去跟本就不现实！

搭个木筏这荒原上连个半人高的灌木都没有。李乘风突然羡慕起来那些修炼出真气的高手了，配合上轻功，一跃十几丈，可点水而行。甚至有更潇洒的剑仙，可御剑飞行，当真如同神仙一般，想要渡过这不冻河，根本不废吹灰之力。

可惜，李乘风不会轻功，更做不到御剑飞行。无奈，他只好顺着不冻河往上游一直走，看能不能找到好的渡河口。

大约走了几十里路后，李乘风看到河畔有座小坟，在这平原之上，显得异常突兀，还有些……孤独。到底是谁会选择葬在这不毛之地这祭日到了都没人来扫墓啊！

出于好奇，李乘风凑上去看了看那块碑上的铭文。

或许是由于年代久远，碑上布满了苔藓。李乘风动手清了清上面的苔藓与灰土，露出上面的碑文来。

按理说，这里风沙这么大，时间一长，碑文应当早就被消蚀殆尽了才是，可令李乘风意外的是，这碑上的铭文依旧清晰。

李乘风低声默读着上面的碑文，不由得大受震撼。

“吾十有五持剑，三十悟剑道，四十修得正果，六十斩蛟于此河。”

“今吾持剑自刻碑铭，待吾身死，必将吾葬于此河畔，将吾剑斩尘坠于河内，将此碑立于坟前，永镇此河万妖，不得翻身！”

“愿后世人人得以剑斩蛟龙！”

难怪这些碑文多年来没有被风沙腐蚀掉，这竟是一名剑仙亲手为自己刻的，碑文深入碑中数寸，若非这块碑要比寻常墓碑要厚得多，估计会被直接洞穿。

通过寥寥数语的碑文，李乘风似乎看到了一位老剑仙独立于不冻河畔，一人一剑，将这条波涛汹涌的大河镇平。死后他仍令人将其配剑扔至河内，将墓碑立于河边，镇压此河，何其壮哉！更让人动容的是，此碑文并无一字提及此人姓名！

正端详着此碑碑文的李乘风突然一震，整个人脑袋放空，陷入一种奇妙的状态。

其实这立于不冻河畔的墓碑很多剑客都听说过，传说中，一位老剑仙仙逝前曾将剑气以及一身剑道留在了此碑上，无数剑客慕名而来，只为观摩此碑，望能在剑道一途有所收获。

可千百年来，就算上面真有老剑仙遗留的剑气，也早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至于剑道，这么多年来也没听说有谁领悟过。中原西北之地有个成名已久的老剑客也曾来此观摩，希望能借此悟出剑道第三重，可在坟前打坐数十天，仍是一无所获。剑神辛离秋耻笑那位剑道大家，如此悟道，还不够诚意，需得在坟前磕上几个响头！这无疑是在讽刺那位剑道大家在剑道一途上没有创新，只会“嫖窃”，如此悟道，就算悟出来了，也非自己的道。可偏偏那老剑客还反驳不了辛离秋，谁让人家是江湖公认的剑道第一高手呢。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么多年来无人能在此碑前有所收获，可偏偏李乘风便在此悟了道。

李乘风紧闭双眼，有了上次悟道的经验，他这次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心中仿佛有一个苍老而空灵的声音从远古传来。

“剑！兵中君子，持剑，当无畏无惧，遇山则摧山，遇江则断江。当心胸坦荡，斩尽狭隘，挑起大义。

剑！百兵之王，双面含刃，伤人亦伤己，出剑，需知何为出剑，为何出剑！

我辈剑客，当为黎民斩恶龙！

我辈剑客，当为万世开太平！

……”

当李乘风睁眼时，心中的声音已经停止，身上的积雪，以及逐渐暗下去的天告诉李乘风，他悟道估计得有两个时辰了。

“为何出剑，何为出剑么。”

李乘风低喃。此次悟道，他的剑术没有任何长进，剑道也没领悟多少，因为他悟的根本不是剑道！

这么多年来，无数剑道天才、高手前来观摩此碑，想要从中悟出剑道来，可无一例外都碰了壁。因为上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剑道！既无剑道，又何来悟道之说

可李乘风与那些剑道高手不一样，他并没有抱着悟道的心来此观摩，而是以一种敬佩之心去感受那老剑仙的无私。于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他悟了！

李乘风悟的是剑心！那位为民斩蛟龙的老剑仙留给后世的不灭剑心！

一个剑客，需要有一颗纯粹的剑心，方能握住手中的剑。没有剑心，剑就没了方向，不知为何拔剑，如何拔剑。

为剑客者，当为弱者拔剑，为善者者拔剑，向强者拔剑，向恶者拔剑！

当为民斩蛟龙，可这世间还有恶蛟么？在这不冻河下，在这天山里有没有李乘风不知道，但是远在中原的大靖是有的。扬州城内打死流民的官兵，鬼门关里杀人越货的马匪……。

原本李乘风觉得自己已经很懂手中的不白剑，因为这把剑是他亲自锻造的，是自己看着它“长大的”。可现在，李乘风对不白剑有了新的认识，这把剑当自己用它去斩蛟龙时，它便是一把最白的神剑，可若是拿它去欺善时，那么它还不如一根搅屎棍！每时每刻，它都随着自己的本心在不断变化着。剑随剑心！即是此理！

李乘风站在碑前，深深地鞠了一躬。为了他的不灭剑心，为了他“愿后世人人得以剑斩蛟龙”的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