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墨不经意的瞄了一眼被赵云儿斩成两半的案牍,笑了笑:“赵大统领性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急躁啊,隔着老远便能听到您对属下的关爱之声。”
自从拦下游街状元一事过后,赵云儿被罢免了镇南大将军一职,同时被削去公主爵位,曹子墨称呼她为赵统领都可以说是逾矩了,因为血狼卫并非朝廷明面上的正式机构。
可以说,赵云儿被罢官免爵,全拜眼前男子所赐,但赵云儿对他却没什么恨意,而是将他视作一个对手,这对手并非对立面的敌人,而是两人在军事领域的较劲。
若是没有真才实学,曹子墨自然不可能只耍耍嘴皮就能成为朝廷最年轻的三品大员。
入京时,曹子墨轻易接下了她一鞭子,展现了他不俗的武力,为官后,曹子墨和她在沙盘之上对弈十次,五胜三平二负,让她这曾经的镇南大将军都感到有些挫败,所幸,这等人才为大靖所用。
赵云儿敛起怒意,缓了缓情绪,淡淡开口道:“让曹侍郎见笑了,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
“听闻赵统领今日正为乌蒙安插在大靖的暗棋而忧神,正巧,兵部也在为两国边境摩擦的事吵得不可开胶。赵统领的在沙场边疆的本事朝中无人能及,故特来请教一番,同时也商讨一下如何扫清乌蒙暗棋一事。”
曹子墨无论是什么时候,说话都是温儒尔雅的,让人如沐春风。
“侍郎可真是会说笑,兵部议事阁那么宽敞,坐着数位两朝老将,居然要找我一个女人议事”
赵云儿笑道,将“女人”二字咬得很重,言语中略含对兵部的讥讽。
曹子墨自然听出了其言外之意,但他依旧面带微笑,没有一丝怒意。
“兵部那帮老家伙,唾沫星子都将议事阁淹了,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我耳朵都生了茧,也没听清几句,不瞒您说,我们还真就是一帮吃皇粮吃傻了的酒囊饭袋,倒不如来这找统领唠叨唠叨,既不用那么拘束,又可养眼,何乐而不为!”
好家伙,这是连同自己在内的整个兵部都给损了一遍啊,最后一句甚至还略带有些调戏赵云儿的意思,整个朝廷的官员,恐怕也就曹子墨能如此放荡不羁,胆大包天了。
赵云儿一声轻笑,这曾经的铁血女将军竟罕见地在此刻露出了一丝小女儿情态,剐了曹子墨一眼:“你还真是敢说,兵部尚何严,右侍郎胡光,主事王之礼等人皆是成名已久的老将了,哪有你说得那么不堪。再说了,别人我不知道,就你的才学,我还能不知道吗?世人都在传,你一个曹子墨便压得半个江南的才子抬不起头了,要是你是酒囊饭袋,我又能是什么”
“沙盘演练做不得数,有纸上之嫌,外人夸耀,那更不值一提,提了无非是让我多两分羞愧罢了!”
曹子墨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自找了把椅子坐下。又挪来一张棋盘,开口道:“空谈无趣,你我对弈一把,如何”
“甚好。”
赵云儿执黑,先行落子。
“曹侍郎可有什么妙计,将乌蒙的棋子拔出来了。”
曹子墨似乎做何事都喜欢用左手,下棋也是,只见他用左手食指和中指捏起一颗白棋,轻轻落在棋盘上,缓缓开口道:
“只要是棋子,还在棋盘之上,那便不一定非得铲除,不妨试一试为我所用。有些时候,死棋也可盘为活棋。乌蒙棋子渗透进大靖已非一天两天的事了,想要拔出来,难!可让这些棋子传些假消息回去,易!”
赵云儿执棋的手突然定在半空之中,久久没有落下。
“下棋,我们当置身于棋盘之外,莫要在意一棋一子的得失。如若太过沉浸其中,我们或许便无意中成为了棋中人……赵统领赵统领!该你落子了。”曹子墨看着失了神的赵云儿,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赵云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手中黑子轻落棋盘,轻声道:“曹侍郎大才,赵云儿受教了”
看了看那刚落的黑子,曹子墨怔了一会,而后叹道:“赵统领这一子落得……真乃国手水准啊!”
赵云儿脸色微红,刚刚自己因心不在焉,下了一手死棋,那这棋似乎已经没有继续下下去的必要了。
“曹侍郎,今日这盘棋,又是谁在下呢?”
赵云儿有些心不在焉地问。
赵云儿这话问得很有意思,现在的下棋者,当然是他们两人,可赵云儿问的自然不是这个,而是背后让两人下棋的那人。
曹子墨抬起头看着赵云儿,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赵统领怎这般不自信,难道你我就做不了那执棋人”
赵云儿久久没有回话。
最后,不出意外的,这盘棋赵云儿输了。至于曹子墨前来时所说的乌蒙大靖边境摩擦之事,两人已经没心情再谈论了。
曹子墨走后,赵云儿内心始终回荡着他那句话,久久不能平静。
难道你我就做不了那执棋人吗?
赵云儿突然想起了不久前,赵渊和她谈心。当谈到曹子墨时,赵渊毫不吝啬地夸赞他的才能,赵云儿问:“如此才人,若是镇不住,又当如何?”
赵渊却笑了笑:“朕不是还有云儿嘛,还有云儿镇不住,也能捆住他不是”
赵云儿当场红了脸,但她不抵制。
今日,曹子墨前来,是他自己的意思又或是赵渊的意思呢?她不确信,所以她才问,这盘棋到底是谁在下。
曹子墨或许可以是执棋人,但她赵云儿永远不可能是,这盘棋,当下的那一刻,她便输了。
“姐!”
突然,门外一道银铃般的笑声传入赵云儿耳中,打断了赵云儿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