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得朝来,众大臣鱼贯而出。
复礼一个人缓缓而行,很快便觉身后脚步声起。
礼部尚书薛岳快步而来,跟在太子身后,低声唤到:“太子殿下留步。”
复礼回头见是薛岳,便也应到:“薛尚书不必多礼,有话请讲。”
“今日朝堂之上,太子有意替克己向皇上讨得封赏,在下特意想向太子殿下请教,这封赏应该怎么封赏?”
“这是礼部应该考虑的事情。本王只是提个建议而已。”
对于这位礼部尚书,复礼一向没有什么好感,言语上便也只是公事公办。
薛岳见太子并不热心回话,也不气馁。继续说道:“下官回去后便好好拟定,然后再向太子禀报。”
复礼淡淡的应了声:“薛尚书有心了。”说罢便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薛岳立在原地,躬身施礼:“恭送太子。”
复礼回到宫中,并未直接回房,在园子的凉亭中坐下休息。早有宫女太监将一些时令的瓜果摆在了桌上,复礼挥了挥手,此刻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会儿。
克己小的时候跟父皇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多,自己好生羡慕。自己是太子,太子要有太子的礼仪。除了每年的节日,自己与父皇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同在宫中,克己并没有母妃守护总是自己独来独往,望着那个小小的孤独的背影,复礼常常感到心疼,那是自己的弟弟呀。
于是复礼常常拿些点心瓜果之类的找这个弟弟玩耍,时间久了,两兄弟感情越来越好。
两个人一起读书,上课,一起趁着教书的先生打瞌睡用墨水涂他那花白的胡子。
每每想起这些,复礼的脸上不自觉的就浮现了笑容。如今我们都各自长大了。
克己从小读书就很厉害,更是喜好读些兵书。读过后就把宫里的太监宫女分成敌我双方,演练阵型,模拟进攻。当时自己也觉得甚是有趣,可也只当他是少年人爱玩的天性。
可是有一天,克己被父皇派去领兵与乌桓交战。我很是担心,克己还那么小,还是个孩子,万一有危险了怎么办?克己打胜的军报不时的传回京城。我悬着的心渐渐放下,真替克己高兴。
可是这种高兴慢慢的变成了担心,甚至有点嫉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是那次克己率五十骑兵遭遇十倍于己的敌人而全身而退的时候?还是那次克己伏兵乌桓兀良哈,全歼兀良哈及其部下二千多人?还是克己提议修建长河关,使我朝的国土向北推进了二百里,从此乌桓不再能长驱直入,饮马长河了。
赞誉克己的人越来越多,这种感觉让我抓狂。克己的表现越好,我的内心就越惶恐。那个位置只有一个,克己那么出色,我怎么办?
想到这里,复礼握紧了拳头。虽然是往事,可是这些往事像根刺一样扎在了心里,每每想起,都心疼不已。
是因为克己的优秀?还是因为怕他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亦或是因为自己跟克己的兄弟情慢慢的变了位置?
三年前,克己在长河关伏击可立汗,吓走温都儿,几乎全歼乌桓精锐主力,一战天下皆知,关于他的一切,人还在长河关未归,关于他的一切已经在朝堂上吵翻了天。
人人都在谈论着克己,谈论着他的功过。可是偏偏这一切他却浑不在意,只是简简单单上了个折子从此就赋闲在家不再上朝了。
我还记得那天我去看他,他见是我,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克己的笑容非常的好看,让人看了心中暖暖的。可是自从有一次他的生日后就很少笑了,他见到我后,高兴的跑过来,抓着我的衣袖,亲切的喊我大哥。
我内心还是有些苦涩,对着克己说:“克己此次全歼乌桓主力,可是天大的功劳,可想过父皇会如何封赏于你?”
克己却也并不在意,“我倒不在乎什么封赏,这些虚名我倒也不怎么放在身上,倒不如我在府中写字画画来的舒服。”
“可是你身边的人未必会这么想,每个人都想更进一步的。”说罢,我用眼睛瞧住了克己。
克己瞬间一呆,仿佛没想过我会有如此一问。收敛了笑容,躬身施礼,“克己常感在这深墙大院里生活很是无趣,也从未想过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有朝一日,克己是会离开的,太子殿下放心。”
听他与我这么生分,我感觉心间一痛,我失去了这个兄弟,可是在皇家,会有兄弟情么?
从那以后,克己辞去了朝中的一切官职,而我们也很少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