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九年八月十九,这已经是陈子昂呆在工地的第三个月。这三个月来,陈子昂始终吃住在工地。每天早晨天不亮,他就与工匠一起将需要修筑的路面铲下一层,在需要加宽的地方打好地基,然后整体铺上混合好的黏土,沙石,反复碾压,直至平整。
望着自己主持修筑的官道,一种由衷的喜悦总会涌上子昂的心头。这条路,会一直留存,他将会给欣朝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欣朝的朝堂暗流涌动。曹远山虽然不再高调,可是私下的小动作从未停止。对于丞相之位,他从未放弃。这仿佛已经成为了不公开的秘密。
只有克己一人仿佛被蒙在鼓里一样,几次在朝堂之上,克己都曾公开夸奖曹远山,说他办事得力。这仿佛成了欣朝政坛的一座风向标。
“仲文贤侄,听了你的话后,皇上对我果然刮目相看。长此以往,赵无意离世后这丞相之位非我莫属啊。”曹远山洋洋得意的说道。
蒋仲文对于曹远山的嘴脸很是瞧不起,可是没有办法,自己的前途完全捏在他的手中,也只能虚与委蛇。
“叔父,我看赵无意的身子很难熬过这个冬天了。到那个时候,叔父登上相位,可千万不要忘了侄子我呀。”蒋仲文半真半假的说道。
“贤侄放心,只要我登上相位,一定推荐你当吏部侍郎,再过两年,你就是吏部尚书。”
靠这种关系上位,蒋仲文心中多少有些难过,可转念一想,除了这样好像也无他法。只要我身居高位,谁还能计较我是怎么得到的呢。
“无意,你的身体可还吃的消?”克己特意来到无意的府上看望无意。克己眼见无意瘦的更是厉害,心中不由的心疼。
“陛下亲自前来,真是折煞微臣了。臣一切安好,不劳陛下费心了。”无意强撑着身子勉强给克己施了一礼。
克己并未阻拦,可见到无意施礼,克己心中明白,无意大限已到。
“无意,朕以后每日都会来你府上看你。你我相识一场,最后的日子我定会陪在你的身边。以后不必拘礼,我们之间不用君臣之礼。”
无意眼含热泪,口中说道:“公子,无意要先走一步了,今后不能常伴公子左右,公子一定要多加小心。”
一声“公子”让克己瞬间破防。自己从小无人疼爱,稍长些便是赵氏兄弟陪在身边,一晃将近二十年,如今无意就要离开,克己怎能不心痛。
可克己别过脸去,强忍悲伤,尽量语调平稳地说道:“无意放心,你们不都说朕是天选之子么,那就无人能伤朕分毫。”
可是在无意眼中,克己早已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皇帝,有的只是二十年前初相见的那个翩翩少年。
“公子可还记得当年,我们兄弟四人陆续到您身边,那个时候公子就知人善用,将我们各自的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无意陷入回忆。
“是啊。你最是心细,城府又深,所以当初朕用你署理军中事务。后来朕归隐,又让你开了听雨轩替朕搜集信息。朕登基后你自然是宰相的不二人选。可也正是朕的这个决定害了你,让你在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就……!”
克己话未说完,便已语含凝噎说不出话来,只好长叹一声。
无意见克己自责,赶忙说道:“公子哪里话来,若非公子,我们四兄弟早已被人迫害致死也说不定。我们四兄弟私下早就说过,但凡公子有需要,我们四兄弟永远不计生死。”
听到这里,克己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悲伤,抽泣起来。
从未见过克己流泪的无意,心中自是十分的感动。自己一生侍奉的公子,终究没有错付。
“公子如此待我,无意可以含笑九泉了。”
自此,克己下了早朝便来到无意府上与一起商议国事。
圣安九年十月初八,欣朝的第一任宰相赵无意殁,终年三十九岁。